九世替

第52章 桃木剑挑破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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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的供桌上,那盏新出现的人皮灯笼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肉色,仿佛刚从活人身上剥下的皮肤还带着体温。

陈秋生握着母亲遗留的青铜铃铛,指尖划过灯面绣着的母子图案,绣线里渗出的血珠突然凝成细小的锁链,顺着他的指缝钻进掌心——正是昨夜尸王棺木上的引魂纹。

“秋生哥,这灯……在动。”李二狗躲在柱子后,手腕上的蝶形印记比破晓前更深了几分。陈秋生注意到少年袖口露出的皮肤下,细密的纹路正沿着印记向小臂蔓延,与他昨夜挑开的尸王指骨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把门窗封死,用朱砂画坎字符。”他抽出桃木剑,剑鞘上的八卦纹在灯笼映照下竟显出血色。昨夜井中浮现的道袍人影始终在他脑海中盘旋,那七分相似的面容让他不得不怀疑,父亲或许也是当年灯节祭的关键人物。

桃木剑悬在灯笼上方三寸,陈秋生默念《净心神咒》,剑刃突然发出蜂鸣。灯面人皮应声裂开,露出底下三层重叠的咒文:最外层是镇魂符,中间层是引魂钉阵,最里层密密麻麻的小字,竟组成了青城山的地脉图——每条山脉走向都对应着灯笼悬挂的位置。

“这是‘地缚灵灯阵’。”他想起师父临终前塞给他的残页,“用活人的皮做灯面,魂魄做灯芯,借地脉灵气养阵,三十年便可聚阴兵……”话音未落,灯笼内的咒文突然发出红光,三层符文同时转动,在供桌上投出立体的山脉模型,每条山缝间都卡着细小的人骨。

李二狗突然指着灯笼底部:“秋生哥,这里有字!”陈秋生凑近,只见人皮边缘用金线绣着极小的生辰八字,正是他的生辰,而在生辰下方,刻着一行朱砂小字:“灯芯归位,父债子偿”。

他浑身血液仿佛凝固。父亲?那个在他记忆中只有模糊轮廓的男人,难道真的与邪阵有关?昨夜井底血珠映出的道袍人影,手腕内侧同样有蝶形胎记,而母亲棺木内侧的字,分明在暗示三十年前的祭典与父亲脱不了干系。

“当年你爹是青城山弟子,”周婆婆的声音从祠堂梁上飘下,老人不知何时爬上古旧的木梯,布满刀疤的手臂环抱着一卷发黄的画轴,“他和刘瞎子同属‘鲁班门’,却走上了不同的路……”

画轴展开,竟是幅《青城山灯阵图》,三百六十处地脉节点上,都标着人皮灯笼的位置。陈秋生一眼看见村口老槐树、古井、乱葬岗,还有——他的出生地,后山破庙。每个节点旁都注着献祭者的生辰八字,第一百零八处,正是他的名字。

“刘瞎子要炼阴兵,你爹反对,却被他剜了眼,剥了皮。”周婆婆咳嗽着,画轴边缘露出半截道袍衣角,正是昨夜井底人影所穿,“你娘偷了《鲁班经》残页,把你的引魂纹转嫁到自己身上,可她不知道,这阵法最毒的地方,是要用灯芯命者的血,养他亲爹的尸……”

陈秋生猛然看向灯笼内的咒文阵,地脉图中央,正是乱葬岗方向。那里埋着的,不仅是母亲的骸骨,还有父亲被剜去双眼的尸身——此刻,随着灯笼咒文转动,地脉图上代表乱葬岗的节点正在渗血,分明是尸身被激活的征兆。

“二狗,带村民去后山破庙!”他将青铜铃铛塞给少年,“看见穿道袍的尸身,立刻用朱砂泼眼窝!”话音未落,供桌上的灯笼突然爆燃,人皮在火中卷曲,露出底下刻满咒文的骨架——那是用童尸的肋骨拼成的灯架,每根骨头都刻着他的乳名。

桃木剑不受控制地刺入咒文阵,剑身与骨架碰撞,发出金属交鸣。陈秋生手腕上的刀疤突然裂开,鲜血滴在骨架心口,原本空白的胸骨上竟浮现出父亲的字迹:“秋生,去井底取镜,照破地缚阵”。

他这才想起,昨夜尸王破棺时,井底曾闪过一道镜面反光。顾不上疼痛,陈秋生冲向古井,却在门槛处被血线绊倒。低头看去,地面不知何时爬满了活物般的咒文,正顺着他的血迹向祠堂中央蔓延,而在咒文尽头,供桌上的骨架突然站起,肋骨灯笼发出诡异的光,照亮了祠堂梁柱上的新刻痕——正是他昨夜在乱葬岗石碑上看见的祭文。

“小心!”李二狗的呼喊从头顶传来。陈秋生抬头,只见房梁上垂下无数引魂钉,钉头泛着蓝光,正是刘瞎子临终前指向的方向。千钧一发之际,他挥剑斩落最近的引魂钉,剑刃划过钉身的瞬间,竟在灯笼火光中映出父亲被剜眼的画面。

“爹……”他声音哽咽,突然听见井底传来水响。顾不上头顶的危机,陈秋生翻身跃进古井,冰凉的井水灌入口鼻,却在下沉时看见井底石台上嵌着一面青铜镜——正是他昨夜在乱葬岗棺材里见过的、母亲贴身携带的铜镜。

指尖触到镜面的刹那,整座祠堂剧烈震动。陈秋生被井水托出井口,只见铜镜表面浮现出地缚灵灯阵的全貌:三百六十盏人皮灯笼组成北斗七星阵,每盏灯都连着地下的尸骸,而阵眼,正是他此刻站立的祠堂。

“用剑挑开灯芯!”周婆婆在梁上大喊,手中画轴突然燃烧,“你爹用最后的力气刻了破阵咒,就在每盏灯的皮下!”陈秋生恍然大悟,昨夜挑开母亲骸骨旁的灯笼时,皮下咒文正是破阵的关键。

他冲向供桌上的骨架灯笼,桃木剑精准地挑开灯芯。灯芯炸裂的瞬间,整座祠堂的咒文突然逆转,地脉图上的血点逐一熄灭,唯有乱葬岗方向仍在跳动——那里还有父亲的尸身,以及尚未找到的第一百零八盏灯。

李二狗突然从后山跑来,浑身沾满朱砂:“秋生哥,破庙的棺材里……是空的!”陈秋生心中一凛,父亲的尸身果然被邪术转移了。他低头看向铜镜,镜面映出他背后的影子——不知何时,肩膀上多了盏迷你人皮灯笼,灯面绣着的,正是父亲道袍上的云纹。

“原来,我就是第一百零八盏灯。”他喃喃自语,手腕上的刀疤此刻已蔓延成灯笼形状,“娘剜去我的引魂纹,却把我变成了活的灯芯……”

祠堂外突然传来惊叫,陈秋生冲出门,只见村口老槐树正在渗血,新挂的灯笼顺着树干滴落鲜血,每滴血珠都在地面砸出咒文。他举起铜镜,镜面反射的阳光照向槐树,竟看见树皮里嵌着无数童尸的指骨,每根指骨都刻着“秋生”二字。

“秋生哥,你的剑!”李二狗指着他手中的桃木剑。剑身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新的刻痕,正是灯笼皮下的咒文阵,而剑柄处,不知何时多了道凹槽——正好能嵌入井底取出的青铜镜。

他猛然想起父亲胸骨上的字,将铜镜嵌入剑柄。桃木剑发出万丈光芒,竟将整棵老槐树的咒文剥离,露出树干内封存的、三十年前被剥去皮的童尸骸骨。那些骸骨手腕处都有刀疤,却在剑光中逐渐化作尘埃,唯有最中央的一具,怀中抱着个绣着“秋”字的香囊——正是母亲当年常戴的那个。

“娘,孩儿不孝……”陈秋生跪地痛哭,剑光中浮现出母亲的虚影,轻轻抚过他的头顶。虚影渐渐消散,却在他掌心留下一枚铜钱——正是昨夜坠入井底的、刻着父亲生辰八字的五帝钱。

铜钱突然飞起,指向后山方向。陈秋生站起身,看见远处的乱葬岗升起浓烟,焦臭味中混着艾草香——那是父亲尸身火化的味道。他知道,这是母亲最后的护佑,用最后的灵力焚化了父亲的尸身,让他免受邪术操控。

回到祠堂,供桌上的骨架灯笼已经熄灭,只剩下刻满咒文的肋骨。陈秋生将它们收进木盒,发现每根肋骨内侧都刻着一个名字,正是三十年来失踪的孩童。当他数到第一百零七根时,突然停顿——最后一根肋骨上,刻着的是“陈秋生”,却被一道深深的刀痕划去,旁边歪歪扭扭刻着“母替子亡”。

暮色降临,陈秋生站在村口,看着村民们将收集的引魂钉熔化成水,倒进古井。李二狗的手腕印记已经淡去,却仍小心翼翼地缠着红布。忽然,少年指着远方:“秋生哥,山脚下有灯笼!”

陈秋生望去,只见蜿蜒的山路上,一盏灯笼正缓缓飘来,灯面人皮在风中舒展,露出底下熟悉的咒文阵——那是他方才在祠堂挑破的、代表地脉节点的图案。而在灯笼后方,朦胧的雾色中,隐约可见一个身着道袍的身影,手腕内侧的蝶形胎记,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爹?”他脱口而出,握紧了手中嵌着铜镜的桃木剑。灯笼越来越近,灯面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孩童魂魄——正是他在乱葬岗见过的、发间别着杜鹃花的小女孩。

“大哥哥,井底的镜子……”魂魄微弱的声音传来,“能照见每个人心里的灯笼。”

陈秋生猛然举起铜镜,镜面映出的,不仅是山路上的灯笼,还有每个村民眼中倒映的、深埋心底的恐惧与贪婪——原来,真正的地缚灵灯阵,从来都不在地下,而在人心之中。

他突然明白,母亲用三十年的魂魄困在灯芯里,为的不是破阵,而是让他看清:邪术易破,人心难防。只要有人还迷信人皮灯笼能带来平安,这吃人的祭典就会永远轮回。

“把灯笼挂到祠堂吧。”他轻声对小女孩的魂魄说,“这次,我们用桃木剑刻上往生咒,让每个路过的人都知道,这世上最该害怕的,不是灯笼里的魂,而是举着灯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