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两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卓耀祖心底有些不甘心,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转身狠狠地踢在车夫身上当下便破口大骂道:“看什么,没眼力的东西,还不快走!”
马车滴滴答答地踢踏声重新响起,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夏荷松了一口气,她想要扶着小姐转身走上马车。
忽然来人跪在跟前。
男子身着青色长衫,布衣平履,书生之态,弱冠之年,只是面黄肌瘦,手掌肉眼可见长满了冻疮,寒冷的冬日并无棉衣,仅仅是几件薄薄的单衣叠穿。
隐约间能够瞧见底下破碎的补丁,也许这曾青衫已经是破落屋檐下最为干净整洁的衣裳。
面对打量,男子却不见卑微,他挺直腰板,扣行大礼,动作之间自带一股傲然的书生姿态。
“感谢小姐救下舍妹,此等恩情,没齿难忘。”
他从袖口取出几辆碎捧在手中,“还望小姐收下这些药钱。”
肖云承没想到仅仅是自己在书店的功夫,妹妹就跑到了街上。
等他反应过来恰好看到小思被送往附近的医馆,顾不得其他只得先跟了上去。
确定小思没事,清楚起因后才匆匆回到了街上。
肖云承很清楚,如果不是面前的贵女,恐怕自己将会失去唯一的亲人。
冻疮皲裂的手掌中几粒碎银闪烁着淡淡的寒芒,令人有些怔然。
宋枝收回打量的目光,心底恍然冒出一个念头。
刚才那个倒地的孩子竟是个小姑娘。
她无意多说,只是示意夏荷收下碎银,早早地结束此庄事情。
肖云承松了一口气,冷风扶在脸颊上却令他多了几分庆幸。
没有人比他更知晓这些钱权贵人们是多么的草芥人命,无视律法。
即使是面前善良的贵女也保不准回去后由于后悔阻拦此事而将怒气发泄在他们兄妹二人身上。
换言之,肖云承他不相信任何人。
否则也不会匆匆赶回来在大庭广众下跪奉上银钱。
这不是感谢,更多的是在撇清关系。
宋枝自然看出了男子的想法。
人生在世,何患无辞。
她登上了马车,马蹄声再次响起,周围的街道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只是这次宋枝心底多了几分惆怅。
即使京城底下的百姓都在尽力地勉强温饱,更不用说其他地区了。
她恍然间再次想到了欢喜雀跃的百姓祈盼迎来的初春被一场大雪压垮的可能,潋滟绝美的容颜多了几分难以消解的愁绪。
而茶楼上的男子看了好一场闹剧,秦淮景晃动着手里的茶杯,神色间多了几分兴趣。
没想到这京城倒也有几分妙处。
他侧头询问旁边喝茶的怀化中郎将的儿子乔络,“刚刚过去的那辆马车是京城哪家的?”
乔络闻言站起身往窗外看去,隐隐约约瞧见个车尾。
“有点印象,让我想想。”
“似乎是宋尚书家的子女。”
“吏部尚书宋海晏大人?”
秦淮景忽然想到什么,眉头微挑询问道。
乔络点点头。
“你刚才瞧见了什么,说来听听?”
他清楚这个从蛮夷之地远道而来的友人,仅仅是招待的三日对京城的了解恐怕比他这个土生土长的人还要熟悉。
这幅表情恐怕又瞧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没什么,就是马车下来的贵女阻拦了一场虐杀。”
秦淮景说得很平常,仿若司空见惯,只有熟悉的人才能够从其语气中听出几分厌恶。
乔络瞥了他几眼,虽然两人交流不深,但是能够看出秦淮景此人看似无所事事,实则心底有很深的原则感。
“那应是宋尚书的庶女宋婉婉,听闻学识不错,善解人意只是身体有些弱。”
“庶女?”
秦淮景有些惊讶,通常来讲府宅里的当家主母怎么会容许一个庶女传出这等好名声。
“对,”乔络将自己知晓的全都说了出来,“宋尚书的正妻是镇国大将军连征的女儿,生下一儿一女后就去世了。”
“宋尚书没有续弦,听闻只是聘了贵妾操持家务,他的长子宋景川在朝中任职正六品太史令,嫡女则是与三皇子从小订下亲事。”
说起宋枝,乔络的语气有细微的变化。
“亲事?”
秦淮景眸光微闪,三皇子的母族乃范阳卢氏,祖上曾割据一方,更是多有朝中之人,实力不可小觑,比起太子的母族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就是这样的身份却被从小定下了亲事,如若没有晋元帝故意将连大将军绑在皇家这条船上的念头,打死他都不信。
就像是自己仍在宫中埋藏多年的小姑姑。
秦淮景心中冷笑。
他的爷爷乃是世世代代镇守蛮夷南越之地的龙武大将军,若不是当年小姑姑主动留下选择入宫为妃,恐怕他就如同曾经的连将军之女一样永远地被囚禁在京城。
连唯一的女儿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果然,玩弄权势的人心都是脏的。
即使没有见面,秦淮景莫名对这个嫡女产生了淡淡的同情。
“宋尚书的嫡女名为宋枝,对三皇子那叫一个痴情,几乎每日都会主动送去些吃食或者小摆件,但是都被三皇子随手打发给了底下的人。”
“这可是三皇子府上的小厮自己说的。”
“还有听闻宋枝心狠手辣,胸无点墨,经常针对自己的庶妹和其他靠近三皇子的贵女,偏偏每次都没成,还被人嘲笑。”
乔络咂舌,对于京城这群极为看重脸面的人来说,这无疑是很愚蠢的事情。
渐渐地,宋枝已经成为了整个京城的笑话,连平日里的百姓都有所耳闻。
秦淮景手中转动的茶杯渐渐停住,他面色带笑,看不出半点想法。
宴会当日。
夏荷为小姐系上银丝锦绣百花裙摆,在外套上一层厚厚的雪狐裘赏,柔软的毛皮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宋枝脸颊由内向外晕染出生机的粉白,潋滟的眸光闪动,沉静的眉间多了几分淡雅,娇俏中掺杂着淡淡的冷艳,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眼见距离宴会的时辰还有些,主仆二人穿过前院,慢悠悠地向府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