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客栈疑案

第7章 龙骨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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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扑朔迷离只要抓到了一丝也是会有转机的。”居成阳在金云的枕头边上看见一只簪子,昨天见她带过,那中间的宝石是红棕色,很少见到,不知是什么。

居成阳后退着爬下床,眼神看着,不经意发现这宝石里的杂质怎么还会动?他将簪子伸到阳光下微微晃动。“秦少卿,你看看这里是不是水?”

秦于方接过一看。“好像是。”

居成阳伸手将头上钗子拔下来一个用尖角轻轻戳破,倒在茶盏里,便有一股药味出来。

拿簪子将碎片分离,只有几滴,更少了些,却有这样重的颜色,足可以见其浓度。

秦于方:“去叫仵作过来。”

仵作洗干净手从隔壁步履匆匆过来的功夫,居成阳已经觉得自己有些气血上涌眼球突出,捂着鼻子摆手。“快拿出去。”

“少卿。”

秦于方递给仵作闻一闻,他嘶了一声。“这是能让人兴奋的药,调动身体的潜力,发狂,感觉不到痛和累,吃得多了会死。”

“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秦少卿怪道。“快将它封好留着。”

仵作将那瓷碗小心拿着,将几滴药用细口的小瓶收起。

秦于方也觉得自己心情烦躁,又问居成阳道。“你感觉怎么样?”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道。“没事,只是有点想打你。”

秦于方皱着脸无奈:“你这孩子,我都能当你爹了,你就不能尊重我一下?”

居成阳觉得眼睛涨涨的,没搭理他想出去透口气,逃也似的飞奔出去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我去毛光那再找找,这里你自己找吧。”

迎面碰上了一个官差。“居小姐,发现了棕色的凳子,有暗格,可能有线索。”

得,走不了了。

几人在院子外头研究了一番,暗格十分简陋,只是手法好,比较精细,肉眼看是看不出,官差也是偶然间摸到一个方形边缘。

秦于方出来查看。“放下吧,在哪里找到的。”

“东家的屋子里。”

放那儿?特意的不想让人找见?

没有什么复杂机关,里面是一个小瓶,居成阳立刻用帕子捂住口鼻,身上剩的一块扔给了刚才的官差。

秦于方瞪大了眼睛。“你,很想让我死啊?”

官差捂着嘴笑又将帕子递给秦于方,又被抢了回去。

才不给他。

无语,十分的无语。

居成阳两块帕子捂着嘴,声音闷闷的。“我还是觉得让苏容姐姐亲自手刃比较好,你要是因公殉职留个美名我还不服呢。”

“大人的事,你懂什么。”秦于方叹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好似也情绪低沉起来。

切了一声,小姑娘还是伸头凑过去看。

还是药的味道,但是瓶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仵作!”秦于方大声吼。

仵作不耐烦地将工具往下一甩,老叫老叫,叫什么?叫丧啊?

老胳膊老腿了,天天折腾什么?

老头翻个白眼儿,又换上一副笑脸颠颠地跑出来接了瓶子闻闻。“这个药是对毛光的症,若要使用这个量,就只能靠药吊命了。”

“是了,这样的急症不会只有一个汤药的,必要随身携带药丸才是。所以是他没有吃药,所以死了。”这下算是理顺了。“但是吴将军和萧绝的供词不一致,这药瓶是谁放的,药是被抢走还是没有了,不知道。”

仵作又细细地闻了闻。“少卿,这里有一位药材,龙骨草,很是稀有,是最重要的药引,这一小瓶就要一整株。”

居成阳立刻想起来。“萧绝账上有一颗,这东西价格不低,他能买得起?”

萧绝确实曾经说过毛光在他那里低价拿药。秦于方。“可是对得上,毛光来这里是因为萧绝,龙骨草是他给的,没有了所以病发死了。”

又不像是为了毁尸灭迹,居成阳接过瓶子,平平无奇,并不特别,这里的人都不知道他病得很重,应该也没见过他吃药。“如果吴将军的话不属实,萧绝也说没见过,就是有人拿走了药,但没必要这么藏起来,一个瓷瓶,砸碎了埋了,扔水里都好,这药瓶都不会留味道。”

秦于方赞同点头。“若是属实,就是毛光知道没有药,自己要死了,但是为什么要藏药瓶?是为了保住萧绝还是揭发?”

“先去萧绝那看看吧。”居成阳又问。“金云怎么样?”

仵作还没走,听了问话只捋着胡子,摇两下脑袋道。“奇怪,奇怪呀,这吃的东西和晚上店里的记录是一样的,这死亡时间,不同的测法得出的结论不一样。”

居成阳平时不接触这些,更是不理解。“什么意思?正常吗?”

“就是有人故意对尸体做了什么混淆死亡时间。”秦于方指着旁边的官差道。“他们是回去了还是在廊上?”

官差道。“没有得到少卿允许,应该还都在廊上。”

廊上吴月正在给人讲她新编的故事,几个人凑到一起。

“这个故事的主角,名字我还没想好,她的母亲是卖胡饼的。在一个贫困的县里,母亲人缘极好,父亲名声也好。县里来过拐子,拐走了一个男孩儿,就是父亲曾经做工的张富户家,因此如果姐姐不跟着,不许妹妹单独出去玩儿,妹妹比姐姐小两岁,比姐姐长得还壮些。

母亲总是有许多小规矩,父亲和妹妹都是不以为然,家里总是大小争吵不断,不过父亲心里从来不放事情,照吃照睡。

这个女孩虽然说唯唯诺诺,但是极聪明,是一个读书的好手,家里的书是是母亲攒了许久的钱买了些纸默写下来的,给他们练习的也只有碳棒和土地。‘何周道之平易兮,然芜秽而险戏。’母亲一句一句教他们读,教他们写。

读书又苦又枯燥,小孩子容易被影响,尤其是堕落,妹妹总是隔三差五唠叨苦,说别人都说女孩子读书识字没有用,说母亲也博学多才人,不就是卖饼、抛头露面,还不如父亲之前在富户家里干点活。妹妹还小不记得,但是女孩那时已经有隐隐有了记忆,她的绣工是母亲教的,母亲的技艺是这里从未见过的好东西。女孩安慰妹妹,等秋天过了,她做好了绣品交上尾款,攒够了钱就往南方走,看他们还没见过的江南风物。

父亲年初的身契恰好到期便不再干活了,他们现在一个人挣四个人花,攒得慢了点,但女孩只要是流露出对父亲的一点意见,都会被母亲恶狠狠地驳斥。父亲大字也不识,但记住了母亲随口说的一句君子远庖厨,就半点手也不伸。

母亲是爱她的,但不是不偏不倚,尽管她总是更站在母亲那边,但妹妹和人起了争执她教育时只会得到母亲一句:算了吧,她刺头一点也总好过你唯唯诺诺。

‘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母亲最喜欢念这几句诗,女孩只是看着屋子里微弱的烛光倒映在脚下,就像她和妹妹踩着母亲的剪影凌驾其上。

对于她来说这样的日子不好也不那么坏,只是绣品还没有完成,妹妹就丢了。”

吴将军喝了一大口水。

官子成呆了半晌道:“好炸裂的家庭。”

郑由抿唇,她走的地方比这些人可能多些,大概明白了,这个家庭的样子,以现实为蓝本,现实只会更炸裂:“也没懂要说什么故事。”

萧绝将茶盏一放:“最后不是说了吗?孩子丢了,后续应该是找孩子。”

解九娘抹眼泪。“那这铺垫也太长了吧?”

吴月笑道:“不铺垫怎么会有接下来的选择呢?”

“怎么选择。”

“你且等着就是了。”

林卫笑道:“将军这是要跟我抢饭碗了。”

吴月伸出一根手指摇摇:“我可不是要抢,我是要帮你的,我写了你自然是可以说的啊。”

林卫站起来做一个揖笑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郑由又问。“多少回啊?”

吴月摆弄了两下手指。“约莫三十回吧。”

居成阳与秦于方要回去廊上就要路过启明馆,顺道进去看一眼,里什么都没多,什么都没少。

除了酒水少了一点,杯子歪歪扭扭的,方才见他时,身上的衣服也是昨日的。

被子没有动的痕迹。

垃圾桶里有些捏碎了的东西,像是一个细细的圆桶。

居成阳挑眉道:“他一宿没睡,这屋子里一点变动都没有。”

窗户开了细缝,不算冷。

几个人转回去去了廊上。

看见解九娘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已,发泄一般。

“怎么了这是,哭上了?”秦于方想着这是为了金云?

和居成阳又重新坐在位置上。

解九娘伏着桌子擦擦眼泪也没有直起身说:“吴将军说故事里那孩子的妹妹丢了,我有些感同身受。”

看吴将军,这创作者想来是创思所有人很高兴,面上没有一点难过。

秦于方点头。“也是,你毕竟也有孩子。”

“你有孩子?什么时候?我们竟然都不知道。”

狗改不了吃屎,都这样了,官子成还有心思想别人呢。

秦于方扫了一圈:“说说吧,昨天晚上都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我真没杀人。”他这话没有指让谁答,但官子成立刻奔到他面前澄清自己。“门外不是有官差守着呢吗?”

“那你的登山索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啊。”官子成焦急地解释。

“晚上没有听见什么声音?看见什么不寻常的。”

“没有,真没有,我睡得实。”官子成现在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嘴巴,让你睡。

那听着嫌疑更大了。

居成阳起身微微勾手叫了萧绝回他院子里。

秦于方也紧跟着过去。

屋外解九娘的面色不太好看。

屋子里没有被翻,方才过去的时候萧绝看见了,时间不够。

“捏碎的东西是什么?”

“想做一个竹吸管,晚上喝水方便,结果漏水弄我一地,就捏碎了扔了。”

竹子,启明馆有的是。

秦于方笑。“那你手劲还挺大。”

居成阳靠在门框上看他费力地操控椅子转过来,按照医养堂的说法。“你师父好像从来没有在京都给你这个年纪的人接生过,你出生时他不在京都,你一辈子都在京都,也没见你有什么朋友,为什么要撒谎?”

“因为总要有人引荐嘛。”萧绝没反驳,仍然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

“严肃点。”

秦于方将他脚抬起来看了两眼。

可惜不是。

“你有没有致人晕眩的药?”

“没有。”

“使人失声的药,或者是扎针?”

“没有,也不会。”

秦于方掏出来两根草药还有几颗客栈备用的成药药丸。

“这都是什么?”

萧绝扬着头笑。“大人这是觉得我不是大夫,是个假身份?”

“荆芥,王不留行,梅花点舌丹,六神丸。”

秦于方点点头。“龙骨草。”

居成阳和秦于方明显看到他整个人抖了一下。

“是你做的药给毛光?”

“对,是我。”

终于承认了。

“那包药也是你放在那的。”

“那可不是,是他自己要的。”萧绝点点账本。“这里可是收了钱的。”

“龙骨草珍贵,你要了多少钱?”

萧绝晃起了那只好的腿。“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看他可怜,想给他续命,不行吗?”

“你前天下午真没见过他?”

“没有。”

秦于方看不上这种浪**样子,用腿将他别住,按住他两边的扶手。“那就是吴将军撒谎,为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你得去问她啊,我一个济世救人的好人,怎么会有人这么坏害我?”萧绝伸长了脖子和秦于方脸贴脸。

居成阳用帕子捂着嘴,靠近了也弯腰看他们俩:“别说你俩这样,我还挺爱看。”

秦于方尴尬地舔舔嘴起来,叹一口气,抓起居成阳后脖子上的衣服拎出去。“走!!”

“你干什么啊!放开我!你个糟老头子。”

秦于方心中如同被插了一把利刃,他才三十多,就算糟老头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