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王太医知道，若现在不赶紧捅破这层窗户纸，怕是自己很快就没了再说话的机会。
他老泪纵横，嗷一嗓子就嚎了起来。
“微臣无能，刚刚来到芷兰殿时，就发现二皇子已经，已经殁了。呜呜呜呜……”
王太医把头在地上磕得砰砰响，很快额头上血肉模糊一片。
“恕臣无能，没有起死回生的本事，都是臣的错，没能救回二皇子啊……呜呜呜呜……”
楚云凰嘴角直抽，后宫这帮人精，都挺会演戏呵？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王太医死了亲儿子呢！
“皇上，都是臣的错，求您治臣无能之罪！呜呜呜呜……”
楚云凰：你都演到这儿了……算了，那我也演一个？
总要比楚云轻更伤心，才像一个失去了亲弟弟的姐姐吧？
她一手捂着胸口，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怎会……怎会如此？二皇弟还那样小，上次我还答应等他病好了，给他也装一架秋千……呜呜呜呜……”
楚云凰以帕遮面，嘤嘤嘤哭出声来，可惜今天没带洋葱汁帕子，干打雷不下雨，只能遮住脸才显得情真意切。
还好，蘅芜十分有眼力见儿，见她演上了，立即上前一步扶住自家公主，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帮她擦泪。
楚云凰的哭声，总算是把乍然听见噩耗的徽明帝唤回了魂。
他只觉得胸口有点堵，空落落的，要说这个儿子死了，他真有多伤心，那很不见得。
细细咂摸一下，大概就是自己多年前亲手种下一棵树，这棵树在不起眼的地方长得好好的，忽然有一天心血**要看看这树多高了，却发现这树就在一天前被人砍了当柴烧的那种……失落感。
没错，失落感——老楚家血脉又少了一只的失落感。
这么多人都照顾不好一个皇子，要她们何用？
看看这跪了一地的人，全部加起来都不如凰儿在意这个弟弟，如此不上心，实在是该罚！
徽明帝沉下脸色，“芳嫔，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么多人都看顾不好一个孩子吗？”
皇帝虽还没有暴怒，但已经明显不悦了。
不受宠的皇子，也是皇子，皇家的身份和地位，不容一帮奴婢挑衅。
芳嫔以头抢地，声泪俱下：“皇上……平日里二皇子都是绣贵人亲自照顾的，她看得紧，根本不容妾身插手二皇子的事情。”
“臣妾…臣妾只知道二皇子先天病弱，日日关在房里，轻易难见上一面。但有需要，臣妾便会为他请太医。她们母子住在这芷兰殿，臣妾也是用心时时看顾的啊……”
徽明帝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十岁前皇子都是跟着生母生活，由生母亲自照顾的。
他扫视一圈，寻找绣贵人的影子，却见地上齐刷刷跪着一地的宫女内侍。
楚云凰这会儿擦干泪，捏着帕子手指尖尖指向芷兰殿的角落，那里绣贵人晕厥在地，身边只跪着一个小宫女在不停掐她的人中。
“父皇，绣贵人晕厥过去有一会儿了。二皇弟……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她……”
说着，楚云凰又用帕子捂住脸。
“可怜的二皇弟，自己病得起不了床，绣贵人却只顾着跟芳嫔娘娘置气。若是……若是我这个长姐能早些察觉，也不至于让王太医刚刚才过来芷兰殿看诊，耽误了救治……”
徽明帝看着面前眼圈儿通红的女儿，只觉得她千好万好，有爱弟妹端庄识大体。
来芷兰殿这会儿功夫，他也没时间过问芳嫔和绣贵人打架的事情，现在听上去，就是这两个不省心的女人，耽误了二皇子的病情。
这个王太医也是无用，若是换了张太医必定不会如此！
“去看看，绣贵人如何了？”
皇帝发了话，王太医连滚带爬地到了绣贵人身边，鼻嗅瓶、银针、药丸齐齐上阵，绣贵人人中都肿了起来，这才悠悠转醒。
徽明帝算不上明主，但也不至于是个昏君，二皇子早夭这件事，不能听信芳嫔一人的说辞，还是要他的生母出来陈情。
“寿喜，着人去传丽嫔。”
丽嫔暂代六宫主事之权，看护皇子不利，此事她也有责任。
且二皇子的身后事还得她操办，虽然未成年的皇子丧仪按规制简单许多，但也还是要料理一番再埋入祖陵的。
徽明帝拍拍楚云凰的肩头，安慰了几句，这才带着她往芷兰殿正殿而去。
正殿里，早有御前伺候的宫人安置好了一切。
徽明帝刚在上手坐下，丽嫔也带着人到了芷兰殿。
院子里，绣贵人睁开眼睛，眼中泪水横流哭得不能自抑。
这些年，她和安康私下苟且，身边连个贴身宫女都未留，就是怕自己和安康的事情被撞破，所以现在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二皇子身边的那个小宫女。
小宫女年纪小，没经过事儿，就连见到皇帝，今天都是第一遭，她整个人跪在绣贵人身边发着抖，根本派不上用场。
所以，也只有她清清楚楚听见，绣贵人晕厥前、醒来后，嘴里念念不忘的只有“安康公公”……
王太医心知芳嫔是打算让自己背锅的，现在和自己站在一条阵线的，反而成了绣贵人。
所以他没有犹豫，便又从药箱里取出一颗宝参丸，塞入绣贵人口中。
这药珍稀无比，是他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他混迹太医院多年也只有两颗。
刚刚若不是进去就发现二皇子没救了，他肯定会先给二皇子喂一颗，不为别的，就为给自己保命。
只要吊住那口气，再把张太医唤过来，二皇子是死是活跟自己干系不大。
可现在，为了让绣贵人说出实情，也只能把血本下在她身上了。
他给绣贵人灌下一点水，复又搭上她腕脉……
经过这一顿施为，绣贵人缓过来些。
“贵人娘娘，贵人娘娘！您清醒一点啊！”
王太医心怦怦跳，他十分清楚，皇上是要召绣贵人这个生母问话的，也只有她能证明自己来的时候二皇子已经走了。
若不是顾忌身份，他都要上手去摇一摇绣贵人的肩膀了。
“贵人娘娘，您振作些！二皇子的大仇，您还未报呢！”
“刚刚，咱们前后脚去看的二皇子，二皇子是什么情况，您再清楚不过了，不是我见死不救，实在是这时间早就被耽搁了啊！”
王太医时间不多，他压低声音，快速又清晰地赶紧跟绣贵人串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