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昭带着她往人群多的方向走，步子不快，却极有节奏。
他侧身略微挡着洛锦舟，不动声色地把她往里让了一些，余光始终留意着背后。
直到过了两个街口，身后那道尾随的身影终于拐向另一条巷子，消失在人流中。
他这才开口：“刚才那人，从你出超市就开始跟着你了。”
洛锦舟一怔，随即缓缓收回原本还搭在他胳膊上的手，语气很轻：“谢谢你。”
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
沈长昭却侧身挡住她的去路，语气带着克制的关心：“你现在一个人住，这种事以后可能还会发生。”
她没说话，风吹起了她的短发，遮住了半张脸，看起来有几分凌厉。
他又补了一句：“我不打算干涉你什么。我只是……担心，至少让我送你回去。”
他语气缓下来，低声道：“那人可能还没走远。”
洛锦舟犹豫了一下，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住在哪儿。
正好这时旁边一条小巷传来金属刮地的声响，像是脚步，又像是杂物跌落。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阴影深处，脚步顿住，迟疑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她所居住的那栋商业大楼。
这里虽然是商业楼，但楼下也有门禁，有安保，可是一想到刚才的情景，依旧觉得不安全。
沈长昭站在楼下等她刷卡，一路都没再多说什么。
她走进单元门前，回头看他：“谢谢你送我回来。”
他点了下头，电梯一直上到三十二层。
这上面都是复式小公寓，每层楼也就两户。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房屋里熟悉的香味袭来，房子不大，但是布置得很温馨。
“这里是……你住的地方？”他忍不住问。
洛锦舟点了点头，“我屋里没有多余的鞋，就不请你进来坐了”
她的态度很疏离，和最初接触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沈长昭点了点头，“那我不打扰你了，注意把门锁好”
洛锦舟“嗯”了一声，侧身想要关门。
但在门要合上的那一瞬，她忽然想起什么，又顿了顿。
“……今天的事，谢谢你。”
她声音很低，不带多余情绪，只是客气、平静。
“我只是刚好看见。”沈长昭盯着她的眼睛，语气也很温柔，“不是特意的。”
她没说话。
门轻轻地关上。
咔嗒——锁芯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长昭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走。
他盯着那扇门足足站了三十秒，像是在试图透过那层木板看清她的生活。
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像是她换了鞋，又走向了屋内的某个角落。
很轻，很远，也很安稳。
他低头笑了一下。
这个距离，不算太近，但也不算再远得看不见了。
转身下楼时，他脚步很稳，整个人像是压住了某种强烈的情绪。
直到坐进车里，他才慢慢吐出一口气。
一边拿起手机，一边对着刚刚拍的那栋楼照片发了一条消息给李铭：
【她住那栋楼，322。】
【对门有没有在挂牌？如果没有，帮我出个价。】
几秒后，李铭回了一个字：【……行。】
沈长昭靠进椅背，头往后仰，闭了闭眼。
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作为“合约对象”或“工作搭档”，而是彻头彻尾的——在窥视她的生活。
不是为了控制，不是为了合作。
房子的事李铭办得很快。
两天后他回了消息：“322对门的321刚好退租，我跟中介谈好了，先签了三个月短期”
“你真要住进去？”
“嗯。”
沈长昭站在公司天台上，手指夹着烟，风吹过西装下摆。
他眼神冷静：“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样，等她出事了才知道。”
公寓的合同还在签，中介已经把钥匙给了他。
住进来的第一感觉就是小，里面基本上没什么东西，可就是让人转不开身，和家里比差远了。
他自己从公司搬了一台电脑、一张单人床，还有一只咖啡壶。
看起来不像是住人，更像是一个临时据点。
他靠着门板站了片刻，目光下意识落向对面——322号。
门紧闭，门口还放着一只装了垃圾的塑料袋。
塑料袋封面上是宠物店的标志。
她家里有一只猫，偶尔会半夜踩楼道出来活动。
沈长昭缓缓走进屋，坐下，拉开窗帘，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面贴得很近的灰白砖墙。
他从没住过这样的房子。
他也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了“靠近某个人”，放弃自己所有的生活标准，只为站在她生活之外，听一听她的门响。
屋里没有声音。
但他清楚地听见，对面传来细碎脚步，像是猫在地板上跑。
隔了一会儿，有什么轻轻地撞上了她的门——可能是猫，也可能是她在换鞋。
再过一阵，是厨房传来的抽油烟机声，轻微，却真实。
她就在对门。
近得像一抬头就能撞见。
321最近陆陆续续搬来了很多新家具，黑色办公椅、简单的书桌、落地灯，新的空气净化器……不是成套购买，而是隔一天来一点。
像是有人在一点一点把一个空屋变成可以住人的地方，又像是他自己也在犹豫什么，不敢一次全部安顿。
安装工人来来回回出入，有人拎着工具箱，有人抬着软包沙发。
沈长昭几乎不出声，他永远在施工人员最少的时候回到屋里，没敢跟邻居打招呼，也从不多留眼神。
这天傍晚，洛锦舟下班回来。
她提着电脑包，手里还拿着便利店买的一点晚饭食材，头发松松扎着，步子一如既往地轻缓。
一进楼道，她就看见对面321门外又堆了几个快递纸箱，还有两个刚刚拆开的家具包装板靠在墙上。
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装修工具轻微的金属声，像是在拧螺丝、拼架子。
她略略停了两秒。
前几天这里还是空着的，楼道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现在不知从哪天开始，这扇门像是慢慢有了“人气”。
她没多想，低头按了门禁，刷卡进了门。
进门后她换鞋、喂猫，耳边依旧隐隐约约能听见对门传来的施工声——不吵，但格外清晰。
她站在洗手台前洗菜，猫绕着她脚边转。
忽然，楼道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沉闷响动。
她顿了一下，侧耳听了片刻。
又没别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