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洛锦舟刚下楼，就看到楼下那辆骚气十足的杜卡迪停在斜阳底下。
红色漆面在光里闪得耀眼，像特意放在那里等谁注意。
贺承意靠在车边，一身黑外套、牛仔裤，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一手插兜，一手甩着备用头盔，看到她下来，眼睛一亮，笑得跟三月的风一样张扬。
“走吧，姐。”他开玩笑似的喊，“考察工厂去。”
洛锦舟脚步顿了一下，低头扫了眼那辆车：“……你是说，这个？”
“是啊。”贺承意朝摩托车扬了扬下巴，“我今天没开车，刚好路不堵，你不嫌弃我就带你兜一圈，工厂也不远。”
“我可以打车过去。”她语气温和，没直接拒绝。
贺承意却像没听见一样，径直走到她面前，把那只备用头盔举起来。
洛锦舟眉头轻轻一蹙，刚想说话，下一秒——
头盔就落在了她头上。
动作很自然，几乎没有给她任何反应时间。
贺承意的手指从她额前轻轻拨过，把被压住的碎发拨开，小心地调整头盔位置，语气难得低了下来：
“我不飙车，骑得很稳。”
“这段路风景不错，你坐车就错过了。”
“带你看点不一样的，算我这个小老板尽地主之谊。”
他说得极轻巧，像是邀请，也像是在撒娇。
洛锦舟一时间竟没说出拒绝的话。
贺承意见她没动，笑着伸手扶住她肩膀，把她往车后轻轻一带：“来嘛，又不是带你上战场。”
“你要是真不想说话，就当我不存在。”
洛锦舟低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坦然，没藏没掖，只是一种大男孩式的热烈、真诚、不求回报。
她最终还是坐了上去。
“坐稳。”他说，“工厂那边我提前打了招呼，不会太走流程，就是让你看看实际产线，也好有更清晰的设计方向。”
洛锦舟应了一声，手扶住车座两侧。
贺承意却把她手往自己腰侧一带，笑着：“抓这儿稳些，不然转弯你会飞出去。”
风一下灌进耳边。
杜卡迪的引擎低吼着启动，像一只被唤醒的野兽，带着两人冲入下沉的光线中。
洛锦舟看着前方，没说话。
但手，确实慢慢握紧了他衣角。
风掠过耳边时，洛锦舟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摩托启动的一瞬间，车身微微一震，她整个人也跟着一晃，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收紧了手——抓住了他外套后腰的位置。
贺承意察觉到了，但没回头，只把速度压得极稳，发动机的声浪被他控制得极轻，像是怕惊扰她似的。
洛锦舟本以为会很吵、很晃，可事实却是意外的平稳。
路过高架时，风从两侧冲过来，她的额前头发被吹乱，视线前方模糊一片，只能感受到那种“被带着走”的感觉。
起初有点不安。
但不知为何，渐渐就放松了。
他骑得不快，仿佛就是在给她时间适应。
她手握着他衣角的动作原本是僵硬的，到后来也变成了放松的搭着。偶尔转弯时，他侧身护住她的动作太自然了，像是习惯了有人坐在他身后。
她甚至听到他小声地问：“还行吧？”
她没回答，但手没松。
到了工厂时，夕阳正好落在厂区外墙上。
贺承意摘了头盔，头发乱成一团，随手抓了几下，冲厂门口的厂长喊了一声：“哥！今天辛苦了啊！”
对方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穿着旧马甲，一看见他就笑着走出来：“承意你小子总算来了，哟，这位是？”
目光落在洛锦舟身上，笑意顿时暧昧起来：“女朋友？啧，长得真俊……”
“不是。”贺承意连忙摆手，“别乱说，人是正儿八经来考察项目的。”
“哦——”厂长笑得更深，“不是女朋友你把人带来干嘛？”
“我喜欢她。”他说得自然又直接，“你们嘴下留情，客气点。”
一句话，让周围几个跟着打招呼的工人都安静了两秒。
洛锦舟：“……”
她回头看了贺承意一眼。
贺承意却一点不尴尬，坦然地看着她，笑着说：“我不想占你便宜，但也不想让别人乱说。所以我澄清了，顺带表个态，应该不违规吧？”
洛锦舟没回答，只是轻轻低了下头，像是默认，也像是不想继续讨论。
厂长见气氛有些微妙，忙打圆场：“好好好，走吧走吧，带你们看看我们这批布料新线，昨天刚进的模具。”
贺承意很自然地走在她侧边，没再开玩笑，也不再靠近，只安安静静地陪着。
但偶尔说话时，声音总是压得很低，像只说给她听的。
沈长昭正坐在车里，车窗外是医院调档中心的灰色楼体。
中午的阳光烤得玻璃发烫，手机震动一声——
李铭的消息弹了进来。
【她最近和贺承意走得很近。
沈系那边的贺家，小儿子，听说这次项目是特意让他带队的。
而且……对洛小姐有意思。】
紧跟着，发来一张照片。
是街拍角度的，远远的，但图像清晰——
洛锦舟头发扎起，穿着一件深色外套，坐在摩托后座上，头盔扣得整整齐齐，脸被风吹得侧过去。
前方是贺承意，笑得毫无防备，护着她侧身在拐弯时挡风。
沈长昭看着那张图，眼底一瞬间失去了焦点。
指节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照片太静了。
却比任何一段视频都扎人。
她靠在别人背后的样子，是他从没见过的轻松。
甚至不是被迫——是她主动坐上了那辆摩托车，头盔是戴好的，衣角被风吹起，她没有在拒绝，也没有在逃避。
她在接受别人靠近。
她曾经冷眼拒他千里，却在别人面前不再设防。
喉咙发紧，他一手撑着方向盘，手机放在腿边，指尖几次悬在通话键上。
但始终没按下去。
他不能现在回去。
他还差最后一段——
他得先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撑到现在。
可他心里某个声音已经开始吼了起来：
“再不动手，她就真的不是你的了。”
他低头，重新看了一遍那张图，视线缓慢移到她抓着贺承意腰侧的手
一瞬间什么理智都快崩了。
他拿起手机，拨给李铭：
“安排接下来的对接流程，我三天后回国。”
“还有。”他声音低下来，“帮我查贺承意——查他最近还有没有其他约她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