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出其中一封,朗声读了起来。
信中言辞卑劣,详述了如何将一批精铁通过海路运往倭国,又如何将边关的布防图传递给鞑靼细作,字字句句,触目惊心。
随着信件内容的公布,人群彻底安静了下来。
那些先前还在叫嚣的百姓,此刻脸上写满了震惊。
自己差点被这些丧尽天良的士族当枪使了!
“天杀的‘海晏商号’!竟然是卖国贼!”
“亏我们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人!”
“这些士族平日里作威作福现在还想拉着我们一起死!”
民意瞬间反转,原本对准官府的怒火,齐齐调转向了“海晏商号”和其背后的主使者。
裴陵见状,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对付这些被蒙蔽的百姓,强压不如疏导,事实胜于雄辩。
“来人!”
裴陵厉喝一声,“将方才在人群中妖言惑众煽动闹事之人给本官拿下!”
麒麟卫如鹰隼般扑入人群,方才那几个叫嚣得最凶的地痞无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一揪出,捆绑在地。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我们也是受人指使的!”
几人哭爹喊娘的求饶。
裴陵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对着百姓朗声道:“诸位乡亲今日之事乃奸人挑唆。朝廷办案只为国泰民安。尔等切莫再受奸人蛊惑被人当了刀子使!”
百姓们纷纷点头称是,看向裴陵的目光中满是敬畏。
裴陵心中暗忖:“江南士族看来比预想中更加盘根错节手段也更加阴毒。不过只要民心在我,他们便翻不起什么大浪。”
与此同时,京城之中,周元庭正大刀阔斧地推行着他的“均田令”。
金銮殿上,周元庭目光威严地扫过阶下群臣:“自今日起朕将派遣新科御史分赴各州各府,重新丈量天下田亩核查人口,务必将隐匿的田产尽数查出还万民一个公道!”
新提拔的一众御史们个个神情肃穆。
他们大多是寒门出身,通过周元庭力排众议推行的科举改革才得以崭露头角,对这位锐意进取的年轻帝王满是崇敬。
“臣等,必不负陛下所托!”
御史们齐声应道,声震殿宇。
周元庭微微颔首,心中却清楚,此令一下,必将触动无数勋贵士族的利益,前路定然不会平坦。
这是动摇大周腐朽根基,重塑国家未来的关键一步。
正如周元庭所料,新科御史们奔赴各地之后,很快便遭遇了重重阻力。
淮南路,庐州府。
新任巡按御史张启年,带着几名书吏衙役,刚刚抵达庐州,便被当地的几大豪族盯上了。
这日,张启年正在驿馆中整理卷宗,便有庐州知府陪着当地大族赵氏的族长赵万金前来拜会。
一番虚情假意的寒暄之后,赵万金屏退左右,从袖中摸出一张五万两的银票,悄悄推到张启年面前,压低声音道:“张大人您初来乍到舟车劳顿,这点程仪不成敬意还望大人笑纳。庐州府的田亩嘛历来都是有定数的,百姓安居乐业实在不必再多生事端了。”
张启年看着那张银票,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案,怒斥道:“大胆赵万金!你当本官是什么人?陛下委以重任命我等为国为民清查田亩,尔等竟敢公然行贿阻挠国策!简直无法无天!”
他豁然起身,指着赵万金的鼻子骂道:“陛下对吾等寄予厚望让我等为天下百姓主持公道!你们这些只知吸食民脂民膏的硕鼠这些蝇营狗苟的腌臜手段,休想在本官面前得逞!本官劝你速速将隐匿的田产如实上报,否则国法无情!”
赵万金被骂得狗血淋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没想到这年轻御史竟如此不识抬举。
他悻悻地收回银票,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张大人话不要说得太满。这庐州府可不是京城。有些事情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否则怕是会惹祸上身呐!”
说罢,赵万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庐州知府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连忙劝道:“张大人这赵家在庐州势力庞大,您……您还是三思啊。”
张启年冷哼一声:“本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宵小之辈的威胁何足惧哉!”
先是驿馆的饭菜里被人下了巴豆,害得张启年拉了两天肚子。
接着,他派出去丈量土地的书吏,也莫名其妙地遭到了地痞的殴打,卷宗被抢。
一时间,庐州府的均田事务陷入了僵局。
类似的阻挠,在其他各州府也屡屡发生。
消息雪片般汇集到京城。
御书房内,周元庭看着各地御史送上来的密奏,脸色铁青,手中的狼毫笔被他生生捏断。
“好!好得很!”
周元庭怒极反笑,将手中的断笔狠狠掷在地上,“这些蛀虫这些国之毒瘤!朕给他们脸了是不是!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抗朝廷对抗朕!”
他猛地站起身,在御案前来回踱步,胸中怒火翻腾。
“陛下息怒。”
一旁的萧淑妃连忙上前,轻声劝慰。
这些贵族士族盘踞地方多年,势力错综复杂,单凭几个新科御史,确实难以撼动。
他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传朕旨意命裴陵即刻从江南抽调五千麒麟卫精锐,火速分赴各州府,协助御史丈量土地!朕倒要看看有麒麟卫的钢刀在谁还敢伸爪子!”
“遵旨!”
身旁的太监连忙应道。
有了麒麟卫这支虎狼之师的保驾护航,各地推行“均田令”的阻力骤然减小。
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乡绅地主,在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麒麟卫面前,顿时都成了缩头乌龟。
丈量土地的工作迅速推进,一笔笔被隐匿的田产被查了出来。
短短数月之间,各地汇总上来的数字,竟高达百万余顷!
这个数字让整个朝堂都为之震动。
周元庭看着奏报笑了笑。
这百万顷良田,足以安置无数流民,大大缓解土地兼并带来的社会矛盾。
这时一个惊人的消息从北方传来。
黄河流域,大水泛滥,千里泽国,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而更令人震怒的是,负责黄河河工的河道总督,竟被爆出贪墨了朝廷下拨的大部分修河银两,导致沿岸堤坝年久失修,不堪一击!
消息传到京城,周元庭刚刚因为“均田令”初见成效而略微舒展的眉头,瞬间又紧紧地锁了起来。
黄河之患,历来是国之大患,稍有不慎,便可能动摇国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