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官道上马蹄声急。萧绾裹紧了斗篷，望着前方谢昀挺拔的背影，心中惴惴不安。为掩人耳目，一行人扮作商队，轻装简从直奔江南。
"在想什么？"谢昀放慢马速，与她并肩而行。
萧绾摇头："担心娘亲。"苏婉为避开他们阻拦，天未亮就悄然出发了。如今两队人马相差不过半日行程，却让她忧心如焚。
"岳母身边有沈叔跟着，不会有事。"谢昀安慰道，"我们沿路都安排了人，一有消息立刻传信。"
萧绾点点头，却不自觉攥紧缰绳。这些年母亲独自承受了太多，如今好不容易阖家团圆，若再有闪失...
正午时分，队伍在一处茶寮稍作休整。莫停打探消息回来，脸色凝重："王爷，刚收到飞鸽传书。苏州那边确实有异动，有人在查探苏家老宅。"
"什么人？"谢昀沉声问。
"不清楚来历，但行踪诡秘，专挑深夜出没。"
萧绾心头一跳——这作风太像谢渊的余党了！
谢昀当机立断："换马不换人，加快脚程！"
一行人星夜兼程，终于在第三日傍晚抵达苏州城外。暮色中，古城墙巍峨矗立，护城河映着晚霞，美得令人窒息。可萧绾无心观赏，直奔城东苏家旧宅。
宅院大门紧闭，檐下灯笼在风中轻晃，投下飘忽不定的光影。萧远山旧部周毅早已候在门前，见他们到来连忙迎上："王爷、王妃，你们可算到了！"
"我娘呢？"萧绾急问。
"夫人在内院。"周毅压低声音，"确实有人盯上这里，昨夜还企图翻墙..."
谢昀眼中寒光一闪："抓到了？"
"没有，那人身手极好，翻墙如履平地。"
萧绾快步进院。与京城的富丽堂皇不同，苏家老宅古朴典雅，一砖一瓦都透着岁月沉淀的韵味。穿过几重院落，终于在内堂见到了正在查看账册的苏婉。
"娘！"萧绾飞扑过去。
苏婉惊讶抬头："绾绾？你们怎么..."
"还说呢！"萧绾又急又气，"明知有危险还独自前来！"
苏婉了然，责备地看向随后进来的谢昀："你告诉她的？"
谢昀无奈："瞒不住。"
沈墨从内室走出，手里捧着一只檀木匣子："王爷来得正好。这是先师留下的东西，或许有用。"
匣中是一本手札和几封泛黄的信件。萧绾随手翻开，竟是外祖父研究天火时的心得记录！
"这些是..."
"你外祖父生前所著。"苏婉解释，"当年抄家时被我藏在密室，幸免于难。"
谢昀仔细查看信件，突然抽出一封："这是...谢渊写给岳祖父的？"
信纸已经发脆，但字迹依然清晰。谢渊在信中假意讨教学问，实则打探天火矿脉的位置。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信中多次提到"通灵体质"，并暗示苏家血脉特殊...
"原来他那么早就盯上了苏家。"萧绾背脊发凉。
"不止。"苏婉取出手札最后一页，"看这个。"
页面上画着一个古怪的法阵，中央是个人形，四周散落着黑晶。旁边小字标注："借尸还魂，需血脉相通者为引。"
"他要用娘亲的身体复活？！"萧绾声音发颤。
谢昀一把合上手札："立刻加强戒备！"他转向周毅，"派人在城中暗访，看是否有可疑人物出入。"
夜色渐深，宅院各处都增派了守卫。萧绾劝母亲去休息，自己则和谢昀在书房研究那些资料。
"不对劲。"谢昀突然道，"若谢渊余党真冲着岳母来，为何只探查不动手？"
萧绾也有此疑惑："难道在等什么？"
"或者..."谢昀眸光一冷，"在找什么东西..."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密室！"
苏婉说过，这些资料是从密室取出的。若谢渊余党知道密室的存在...
萧绾立刻起身："我去问问娘亲！"
刚推开门，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瓦片被踩动的声音。谢昀反应极快，一把将她拉回屋内，同时吹灭蜡烛！
"有人上房！"
黑暗中，萧绾屏息凝神。果然，屋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正缓慢向书房靠近。
谢昀无声抽出匕首，在她手心写了个"等"字。
脚步声停在屋顶正上方，紧接着是一阵细微的撬动声——有人在揭瓦！
"嗖！"
一支细管从屋顶缺口垂下，缕缕白烟从中飘出。迷烟！萧绾连忙屏住呼吸，谢昀则悄悄移向墙角。
白烟越来越浓，屋顶的人似乎确认屋内人已被迷晕，终于大胆地掀开更大缺口，一跃而下！
黑影落地瞬间，谢昀如猎豹般扑出！黑衣人显然没料到有埋伏，仓促间挥刀格挡，却被谢昀一脚踢中手腕，匕首应声而落！
"留活口！"萧绾点燃烛火。
黑衣人见势不妙，转身就逃，却被埋伏在外的莫停堵个正着！前后夹击下，黑衣人很快被制服。
"说！谁派你来的？"谢昀一把扯下对方面巾，却愣住了——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满脸倔强，闭口不言。萧绾突然觉得他眉眼有几分眼熟...
"你是顾家的人？"
少年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果然是。"谢昀冷笑，"顾瑾的弟弟？"
"顾瑾那畜生不配做我兄长！"少年突然激动起来，"他害死我娘，投靠谢渊，死有余辜！"
萧绾一怔："那你..."
"我为清理门户而来！"少年咬牙切齿，"苏婉那贱人害死我爹，我要她偿命！"
谢昀反手一记耳光："嘴巴放干净点！"
萧绾拦住他："你爹是谁？"
"顾明远！"
这名字如惊雷炸响。顾明远是顾瑾的父亲，当年因通敌叛国被处死。难道...
"你娘是..."
"柳如烟。"少年恨恨道，"她到死都念着报仇..."
萧绾倒吸一口凉气。柳如烟竟还有个儿子！这孩子若知道母亲死前沦为谢渊的傀儡...
"你被骗了。"谢昀冷声道，"你爹勾结北狄，罪有应得。你娘更是被谢渊所害，变成行尸走肉。"
"胡说！"少年歇斯底里，"是你们害死了他们！"
正争执间，苏婉闻声赶来。少年一见她，顿时目眦欲裂："贱人！还我爹娘命来！"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束缚扑向苏婉！萧绾本能地挡在母亲面前，却被少年一把推开。眼看利刃就要刺中苏婉，一道人影闪电般冲来——
"噗！"
匕首入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挡在苏婉身前的，竟是沈墨！
"沈叔！"萧绾惊呼。
沈墨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少年也被这变故惊住，愣神的功夫被莫停按倒在地。
"快请大夫！"谢昀扶住沈墨。
"不必..."沈墨摇头，艰难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苏婉，"夫人...密室...还有这个..."
苏婉颤抖着接过信："你...你早就知道？"
沈墨苦笑："先师临终前...让我守着..."他看向少年，眼中竟有怜惜，"这孩子...是无辜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沈叔！"萧绾急得眼泪直掉。
"匕首有毒！"谢昀检查伤口后脸色大变。
沈墨的气息越来越弱，最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小心...顾家...不止他一个..."
手臂颓然垂下，这位忠心耿耿的老仆就这样走了。苏婉跪在地上，紧紧抱住沈墨的尸身，无声落泪。
萧绾转向被制住的少年，怒火中烧："你知不知道你杀了谁？！他是你外祖父的关门弟子！"
少年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似乎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昀命人将少年暂且关押，又安排沈墨后事。直到天色微明，宅院里才恢复平静。
"娘..."萧绾轻抚母亲肩膀，"节哀。"
苏婉木然坐着，手里捏着那封染血的信："绾绾，娘是不是做错了..."
"娘？"
"当年我若拦着你爹去北狄..."苏婉声音嘶哑，"若早点发现谢渊的阴谋..."
萧绾抱住母亲："不是您的错。"
"是我的错。"角落里突然传来少年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已经挣脱绳索，却没有逃。
"我...我不知道..."少年眼中满是悔恨，"师父只说苏家是我们的仇人..."
"师父？"谢昀敏锐地抓住关键词，"谁是你师父？"
少年迟疑片刻，终于坦白："谢琅。"
"什么？！"萧绾大惊，"谢琅不是死了吗？"
"师父说他只是换了具身体..."少年瑟缩一下，"他说苏家藏着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秘术..."
萧绾恍然大悟。难怪谢渊余党会盯上苏家老宅，原来谢琅——或者说被谢渊残魂附体的谢琅在寻找复活之术！
"他现在在哪？"谢昀厉声问。
"就在苏州。"少年低声道，"他知道你们会来，故意派我打头阵..."
谢昀立刻下令全城搜捕。少年——他自称顾昭——被暂时看管起来。萧绾亲自为他包扎手腕上的勒痕，却被他躲开。
"为什么帮我？"顾昭警惕地问。
萧绾叹气："因为你也是受害者。"
顾昭沉默了。许久，他才低声问："我娘...真的变成怪物了？"
萧绾点头，将柳如烟被谢渊控制的事简单说了。少年的眼眶渐渐红了："爹他...真的通敌叛国？"
"证据确凿。"萧绾没有心软，"但你不必背负父辈的罪孽。"
顾昭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萧绾悄悄退出房间，留他独自消化这些冲击。
......
午时刚过，莫停急匆匆回来："王爷！找到谢琅的藏身处了！"
谢昀立刻召集人手准备行动。萧绾本想同去，却被他严词拒绝："太危险，你留下保护岳母。"
苏婉却突然开口："让他去吧。"
"娘？"
"沈墨的死...该有个交代。"苏婉神色冷峻，"况且，该来的总会来。"
谢昀沉思片刻，终于点头："好，但必须听我指挥。"
萧绾换上劲装，将银针藏在袖中。临行前，顾昭突然追出来："带我一起！"
"不行。"谢昀断然拒绝。
"我知道师父...不，谢琅的弱点！"顾昭急道，"他每逢月圆会功力大减，今天正好是十五！"
谢昀与萧绾对视一眼。若真如此，倒是个好机会...
"跟紧我。"谢昀最终同意，"若敢耍花样..."
"我以亡母之名起誓！"顾昭肃然道。
一行人悄然离开苏宅，向城南一处废弃酒坊潜行。据探子报，谢琅——或者说占据谢琅身体的谢渊残魂就藏在那里。
酒坊外墙斑驳，藤蔓缠绕。莫停带人封锁了四周出口，谢昀则亲自打头阵，萧绾和顾昭紧随其后。
"他在地下酒窖。"顾昭小声道，"有个密室..."
众人小心翼翼潜入地窖。借着火把的光亮，可以看到角落里有个隐蔽的小门。谢昀示意大家噤声，悄无声息地靠近——
"砰！"
门突然从内炸开！一道黑影闪电般袭向谢昀！
"小心！"萧绾惊呼。
谢昀侧身避过，剑锋直取对方咽喉。黑影灵巧闪避，火光下露出一张惨白的脸——谢琅！只是此刻的他，眼中漆黑一片，额头正中有块拇指大小的黑晶！
"又见面了..."谢琅的声音沙哑诡异，"我的好侄儿..."
谢昀冷笑："谢渊，你真是阴魂不散。"
"彼此彼此。"谢琅——或者该称他为谢渊阴笑，"没想到吧？我还留了一手..."
顾昭突然上前一步："师父...为什么骗我？"
谢渊瞥他一眼："蠢货，现在才明白？"他抬手指向萧绾，"杀了她，我就告诉你真相。"
顾昭浑身发抖，却没有动："我娘...是你害死的？"
"那个废物？"谢渊嗤笑，"能成为我的傀儡是她的荣幸！"
顾昭双眼赤红，突然拔出匕首扑向谢渊！谢渊不屑一笑，随手一挥，顾昭就像撞上无形墙壁般倒飞出去！
"不自量力。"
谢昀趁机出剑，直取谢渊心窝！谢渊不躲不闪，胸口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竟伸出一只枯黑的手抓住剑刃！
"什么鬼东西？！"谢昀大惊，连忙弃剑后退。
谢渊狂笑着撕开衣衫，露出骇人的一幕——他的胸口嵌着一块黑晶，周围皮肤已经腐烂，隐约可见内脏蠕动！
"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谢渊喘息着，"所以...我需要更好的..."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萧绾："苏家血脉...最适合不过了..."
萧绾如坠冰窟。谢渊竟想占据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