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马车在官道上疾驰。萧绾裹紧狐裘,仍抵不住刺骨的寒意。谢昀因伤昏睡,额头滚烫,伤口处包扎的白布隐隐渗出血迹。
"再快点!"萧绾掀开车帘催促驾车的莫停。
"王妃,已经是最快了。"莫停声音紧绷,"这天气..."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突然破空而来!莫停侧身闪避,箭矢深深钉入车辕!
"敌袭!"
十余名黑衣人从道旁树林中杀出,刀光剑影瞬间包围了车队。萧远山立刻拔剑迎敌,苏婉的银针在雪夜中闪着寒光。
"保护王爷王妃!"萧远山一声厉喝,亲兵们迅速结成防御阵型。
萧绾护在谢昀身前,手中紧攥银针。马车剧烈摇晃,谢昀被颠得闷哼一声,悠悠转醒。
"绾绾..."他声音嘶哑,"怎么回事..."
"别动!"萧绾按住他,"伤口会裂开。"
谢昀强撑着坐起,透过车窗观察战况。黑衣人训练有素,招招致命,亲兵已倒下好几个。
"取我剑来..."他咬牙道。
萧绾刚要反对,马车突然被一股巨力掀翻!两人滚落雪地,谢昀的伤口顿时崩裂,鲜血染红了雪地。
"谢昀!"萧绾慌忙为他按住伤口。
一个高大的黑影缓缓逼近,手中长刀滴血:"王妃,久等了。"
萧绾抬头,瞳孔骤缩——竟是早该死在扬州的绸缎庄掌柜!他脸上那道被谢昀留下的剑伤还在渗血,更添几分狰狞。
"你没死?"
掌柜狞笑:"主人赐的药,活死人肉白骨..."他刀尖指向谢昀,"不过这位就没那么好运了。"
萧绾银针出手,却被对方轻松避开。掌柜长刀横扫,直取谢昀咽喉!千钧一发之际,萧远山飞身而至,一剑架住刀锋!
"绾绾,带王爷走!"
萧绾扶起谢昀,踉跄着向树林深处逃去。身后打斗声渐远,只有风雪呼啸在耳畔。
"放我下来..."谢昀气息微弱,"你一个人逃更快..."
"闭嘴!"萧绾红了眼眶,"再说这种话,我就...我就..."
谢昀虚弱地笑了:"就怎样?"
"就咬你!"萧绾哽咽着威胁,脚下不停。
密林深处有个猎户小屋,萧绾踢开门,将谢昀安顿在草铺上。他的伤又裂开了,必须重新包扎。
"忍着点。"她撕下衣襟,沾雪为他清理伤口。
谢昀疼得冷汗涔涔,却始终没吭一声。包扎完毕,萧绾捧起一抔雪喂他:"先润润喉..."
谢昀却突然捂住她的嘴:"有人!"
门外传来踩雪声,由远及近。萧绾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银针蓄势待发。
"王爷?王妃?"是莫停的声音!
萧绾松了口气,刚要应声,谢昀却猛地将她拉到身后,同时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深深扎入草垛!
"小心!"莫停踹门而入,肩头插着半截断箭,"我们中计了!那些黑衣人..."
话音未落,窗外箭如雨下!谢昀一把将萧绾护在身下,任凭箭矢钉入身旁木板。
"走!"莫停砍开后窗,"马已经备好了!"
三人跌跌撞撞冲出小屋,树林中几匹无主战马正在徘徊。莫停扶谢昀上马,自己则挡在后面掩护。
"莫停!一起走!"萧绾急喊。
"属下断后!"莫停挥刀劈落两支流矢,"王爷保重!"
谢昀咬牙搂紧萧绾,策马冲入风雪。身后厮杀声渐远,最终归于寂静。
......
天色渐明,风雪稍歇。一座小村庄出现在视野中,炊烟袅袅升起,宁静祥和。
"前面应该安全了。"谢昀气息不稳,身子微微摇晃。
萧绾担忧地看着他惨白的脸色:"再坚持一下..."
村口老树下,一个樵夫正收拾柴担。见到二人狼狈模样,吓了一跳:"两位这是..."
"路遇山匪。"萧绾恳求道,"可否借宿半日?家兄伤重..."
樵夫打量他们衣着不凡,爽快答应:"寒舍简陋,不嫌弃就随我来吧。"
茅屋虽小却温暖。樵夫妻子是个慈祥的老妇人,忙不迭地烧水煮粥。萧绾取出随身带的药粉为谢昀换药,总算止住了血。
"多谢老人家。"萧绾将一枚金钗塞给老妇人,"还请不要声张..."
老妇人连连推辞:"使不得使不得!谁还没个落难的时候..."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萧绾警觉地凑到窗边,只见一队官兵正在村中挨户搜查!
"是找你们的?"樵夫紧张地问。
谢昀强撑着坐起:"老丈可有后门?"
樵夫指向后院:"从菜地穿过去就是山林..."
老妇人突然拦住他们:"等等!"她翻出一套粗布衣裳,"换上这个,蒙混过去!"
萧绾和谢昀匆匆换上农装,又用炉灰抹了脸。刚收拾停当,门就被粗暴地踹开!
"官府拿人!"为首的差役厉喝,"可有见过一男一女,男的受伤..."
樵夫一脸惶恐:"回官爷,小老儿一直在家,不曾见过外人。"
差役狐疑地扫视屋内,目光落在萧绾二人身上:"这两人是谁?"
"是小儿和媳妇。"老妇人连忙道,"昨日刚从邻村回来..."
差役走近几步,死死盯着谢昀的脸。萧绾心跳如鼓,袖中银针已滑到指尖。
"咳咳..."谢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血"喷在差役靴上!
"晦气!"差役连忙后退,满脸嫌恶,"原来是痨病鬼!走走走,继续搜下一家!"
待官兵走远,萧绾才长舒一口气:"多亏二位..."
谢昀抹去嘴角的"血"——实则是老妇人刚煮的红糖水。樵夫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小哥机灵!"
老妇人端来热粥:"快吃点东西,我去村头望风。"
简单用过餐食,樵夫从炕下取出个小布包:"两位不是寻常人吧?这是今早在林子里捡到的..."
布包展开,竟是一枚玄铁令牌,上刻"锦绣"二字!
"锦绣阁的令牌?"萧绾一惊。
谢昀仔细查看:"这是死士专属,持此物可调动各地暗桩。"
樵夫挠头:"老头子不识字,只觉得不是寻常物件..."
萧绾又取出几枚银钱酬谢。樵夫这次没推辞,低声道:"村东刘铁匠家有条密道直通官道,两位若要离开..."
正商议间,老妇人慌张跑回:"不好了!官兵又回来了,还带着几个黑衣人!"
谢昀立刻起身:"走!"
二人告别樵夫,匆匆赶往村东。刘铁匠见令牌色变,二话不说引他们进了后院柴房。移开草垛,露出个黑漆漆的地道。
"直走半个时辰就到官道旁的废窑。"铁匠递来火把,"小心暗河涨水..."
地道阴冷潮湿,火把照亮的范围有限。谢昀伤势未愈,走得艰难。萧绾搀扶着他,耳边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和滴水声。
"那樵夫..."谢昀突然开口,"不简单。"
萧绾一愣:"怎么说?"
"太镇定了。"谢昀低声道,"寻常百姓见到官兵搜查,哪能应对如此从容?"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细微响动!萧绾立刻熄灭火把,二人屏息贴在湿冷的壁上。
"找...到...了..."
诡异的嘶哑声在黑暗中回**,令人毛骨悚然。萧绾掌心冒汗,银针蓄势待发。
"左边!"谢昀突然推了她一把!
一道黑影擦着萧绾衣袖扑过,腥臭气息扑面而来!谢昀拔剑刺出,黑暗中传来利物入肉的闷响。
"嘶啊——"怪物般的惨叫声震得地道簌簌落土。
萧绾重新点燃火把,光照下,一个形如骷髅的"人"正抽搐倒地,胸口插着谢昀的剑。更骇人的是,它额头上赫然嵌着一块黑晶!
"这是..."
"药人。"谢昀面色凝重,"用黑晶和剧毒培养的死士,没有痛觉,不死不休。"
话音刚落,前方又传来窸窣声——不止一个!
"跑!"
二人顾不得方向,拼命向前狂奔。身后追逐声越来越近,腥臭气息几乎贴上后背!
前方突然出现岔路,谢昀拽着萧绾转向左侧。药人不辨方向,径直冲入右侧通道。二人趁机拉开距离,终于看到尽头微光。
"到了!"
爬出地道,竟是处废弃砖窑。夕阳西沉,给废墟镀上血色。萧绾刚喘口气,砖垛后突然转出个人影!
"莫停?!"
莫停浑身是血,长剑拄地方能站稳:"王爷...属下...来迟了..."
谢昀扶住他:"其他人呢?"
"全军覆没..."莫停喘息道,"萧大人和苏夫人...下落不明..."
萧绾如坠冰窟,强忍泪水问:"可有追兵?"
"暂时甩掉了..."莫停指向远处树林,"那里有马...我们..."
他突然瞪大眼睛,猛地推开谢昀!一支弩箭破空而来,穿透他胸口!
"莫停!"
砖窑四周,数十名黑衣人无声现身,为首的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掌柜!
"游戏该结束了。"掌柜狞笑着举弩,"主人等不及要见你们了..."
谢昀将萧绾护在身后:"你到底为谁卖命?"
"告诉你也无妨。"掌柜得意道,"我家主人乃..."
一道银光突然从他喉间闪过!掌柜惊愕地瞪大眼睛,倒地气绝。其余黑衣人顿时大乱!
"什么人?!"
树梢上,一个纤细身影轻盈落下。来人一袭白衣,面戴银纱,手中软剑如灵蛇吐信,瞬间刺穿三名黑衣人咽喉!
"走!"白衣人厉喝,声音竟是女子。
谢昀不犹豫,拉起萧绾就跑。白衣人剑法精妙,一人独战群敌竟不落下风。转眼间,黑衣人已倒下大半。
林中果然拴着几匹马。三人上马狂奔,白衣人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确认安全,她才勒马停在一处山崖边。
"多谢女侠相救。"萧绾拱手,"不知..."
白衣人揭下面纱,露出一张与苏婉七分相似的脸:"不认得小姨了?"
"小姨?"萧绾震惊。母亲从未提起有姐妹!
"苏瑶。"女子简短介绍,"二十年前被谢渊所掳,一直潜伏在敌营。"
谢昀警惕未消:"如何证明?"
苏瑶从怀中取出一枚玉坠:"认得这个吗?"
玉坠上刻着"苏"字,正是苏家祖传之物!萧绾曾见母亲佩戴过另一枚相似的。
"你真是..."
"没时间叙旧。"苏瑶打断她,"锦绣阁只是幌子,真正的主谋在宫中!"
谢昀面色一变:"谁?"
"德太妃。"
萧绾愕然。德太妃是先帝的嫔妃,一向深居简出,怎会...
"她本是北狄公主,潜伏宫中三十年。"苏瑶冷笑,"谢渊死后,她接手了黑晶计划。"
谢昀恍然:"难怪能调动宫中资源..."
"上元节当晚,她要在观灯大典上刺杀陛下,嫁祸给北狄使团。"苏瑶语速飞快,"届时边境黑晶引爆,两国开战,她好坐收渔利!"
萧绾心头大震:"还有几日就是上元节了!"
"来不及了。"苏瑶翻身上马,"我先行一步示警,你们绕路回京,务必小心!"
话音未落,她已策马远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中。
"可信吗?"萧绾低声问。
谢昀沉思片刻:"宁可信其有。我们连夜赶路!"
莫停伤势过重,不便同行。谢昀安排他去附近驻军求援,自己则和萧绾换了普通装束,混入商队向京城进发。
马背上,谢昀的伤又开始渗血。萧绾心疼不已,却知此刻不能停。若德太妃真如苏瑶所说,那小皇帝危在旦夕...
"坚持住。"她握住谢昀的手,"快到京城了。"
谢昀苍白的唇勾起一抹笑:"放心,死不了...还没带你去江南呢..."
夜色如墨,两骑绝尘。他们不知道的是,京城此刻已是暗流涌动,一张无形大网正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