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重地,竟敢舞弊?”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更多的人则是开始翻找自己的物件,重新检查。
“我兄长曾言,考生需穿单层衣鞋(防止藏小抄),甚至拆解鞋帽、缝线,笔墨砚台需符合规格,考篮为镂空设计,食物如馒头也要切开查看,你们快检查自己的东西吧!”
身旁传来冷淡的声音,林明远眼睛一亮:“柳石头,你怎么来了?”
柳敬亭臭着一张脸,并不言语。
梁益笑道:“定是因为知道我们几个都是头回来考,家中也不知应试规矩,所以特来提点送考,石头虽嘴硬些,心里还是记挂着我们的!”
“谁记挂你们了?只是怕你们名声太差,或者被逐出考场,连带着我这个舍友也抬不起头。”
柳敬亭开口辩解,并催促道:“你们快些检查,哪怕自己没带,旁人也可能把东西丢到你们的篮子里头,这两年常有这种事,一旦被查出,便要取消科举资格,而且还要上报,连带着为你们做保的老师们也要被牵连的!”
闻言,三人连忙检查考篮,谁知果真在林明远的篮子里翻出个馒头,中间藏着纸条,也不知是谁丢过来的。
林明远心惊不已。
正在检查的时候,他们的保人也来了,但因为县内秀才稀少,所以通常一位秀才会保好几个人,他们也是来叮嘱几人行事小心的,见了林明远考篮里头无端出现的馒头,被惊出一身冷汗来。
只因若是考生作弊,为考生作保的廪生(担保人)会被革除功名,甚至挨板子、罚款的,虽然在外头就被检查出来没有那么严重,但仍然会让他们受到很大的影响。
因事先细细检查,轮到他们几个的时候,检查还算顺利。
但对于林明远而言,还是十分不适的,衙役粗糙的手在他身上每一处可能藏东西的地方摸索,当对方拆开他的发髻时,几缕头发被扯得生疼,但他咬紧牙关不敢出声,搜捡裤子的时候更是让人感到万分不适。
这种感觉……林明远只能说,此生难忘!
"进去吧。"搜检完毕,衙役推了他一把,然后唱了一遍他的名字与保人名字,他按照号牌找到自己的位置——丙字十二号。
衙役将试题牌高高举起。第一题来自《论语·为政》:"为政以德,譬如北辰"。
他心头一喜,这正是他反复背诵过的章节,便在题纸上抄写题目,然后不假思索写道:"为政者,当以德为本……"
接下来是作诗,题目是"春耕"。
他望向窗外,回忆起家中邻居们的耕作景象:“东风吹绿野,农事正忙时……”
作诗不是他擅长的,磕磕绊绊写到最后一句时,他心中却涌起一股豪情,灵感迸发:“谁言耕读苦,自有凌云志。"”
然而就在他即将完成时,一滴汗珠从额头滑落,正好砸在诗的最后一行上,墨迹顿时晕开一片。
"不……"他几乎喊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看着被毁的诗稿,眼前一阵发黑。
"丙字十二号,何事?"巡考的衙役厉声问道。
明远定了定神,却还是有些结结巴巴地回答:"学、学生的诗稿……被汗污了……"
衙役走近看了一眼,冷笑道:"科场如战场,自己不慎,怨不得旁人。"
这才开场第一考,难道就要因为这一滴汗而付诸东流?林明远盯着那片墨渍,提笔在污迹上轻轻勾勒,将它改成一个小小农具,权作标记,然后又定下心来,将自己的答案重抄一遍,删删改改。
酉时鸣炮收卷,受卷官将卷子收起糊名。
“我觉得我为政以德那一题写得很好!”
出了考场,他与梁益等人集合,王承茂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彩:“走走走,我爹见我如此好学上进,答应考完试以后就要在探花楼请我们吃一顿宴席呢!”
“我们就不去了吧。”王承茂家里头素来是个爱摆席的,但林明远等人从未去过。
王承茂大失所望:“那怎么办啊?我爹说这次就请你们三个,若是你们不来,我一个人哪里吃得完?”
“只请我们?”林明远讶然。
王承茂点点头,旁边的老管家却说话了:“我家公子自从入学以来,口中常念叨几位,老爷知晓是几位公子好学上进,给我家公子做了榜样,故而心中一直感激,早想请来一聚,却苦于书院规矩严苛,担心扰了几位读书与家人团聚,故而迟迟未发帖,还请几位公子赏光。”
梁益恍然:“哎呀,你不早说?早知如此就在进考场之前通知柳石头了。”
“我们已将柳公子请去了。”老管家笑道,“也已知会了你们的父母。”
“既然伯父准备的如此周全,那我们便却之不恭了。”林明远便应下。
三日之后,林家人早早赶了牛车过来,此刻天都没亮,那贴榜的墙前却被围的水泄不通。
不知等了多久,才有官兵来贴榜。
本次县试共取二十名,用圆图排列,排名是不分先后的,上头也只写着座次号,没写名字。
“中了!中了!”刘氏已经有过好几次看榜经验,高兴地道,“我家相公又中了!”
“那明远呢?”林老三和张氏异口同声地问。
刘氏道:“我又不知道他座次号!”
一家人都有些无语,但对刘氏做出这样的行径却又并不觉得意外,毕竟自从上次抓住她放火之后,三家便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林家其他人是挤进去也没用的,因为不识字,林明远也不愿挤,只能干巴巴的在外头等,这时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梁父和梁家的下人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出来的时候还被挤掉了一只鞋,衣服也破了,可眼睛却炯炯有神,满面春风地道:“子先中了!我儿中了!”
林老三忙问:“梁贤兄,你瞧见我家子行的号不曾?他是丙字……”
“丙字十二号!也中了!就跟子先的挨在一起呢!”梁父高兴道,“想不到我们两家的儿子年纪还这么小,就双双过了县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