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考试考完，走出来的三人均是两股战战，面如菜色。
“呕！”王承茂扶着旁边的树吐了半晌，才用力擦干净嘴巴，“那桌椅又小又窄，挤得我肉都疼！旁边的王八蛋一直拉稀放屁，真是臭得我无心作答！”
“我那儿也差不多。”林明远也是眼冒金星，“又臭，又闷，昨儿晚上好像还打雷下雨，好在我惊醒过来，把题纸牢牢护着。”
“听说有人的卷子被烧了，嚎哭起来，当场。就被赶出去了。”梁益站都有些站不稳，“我旁边还有个呕血的，一直咳嗽。”
“下回你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不要再高声喊叫了。”林明远想起此事，决定提醒他，“衙役自会巡来，若是他实在没有发现，你小声说一说就行。”
“人命关天！若是发起急病来，顷刻间并要丧了性命，这种事情怎么能当小事处理呢？”梁益却并不赞同。
林明远见他不解其意，只得解释道：“考试的时候若是高声喊叫，有对暗号的嫌疑，我老师曾特意叮嘱过的，若是碰上十分严苛的考官，会算你舞弊。”
舞弊的后果，几人在进考场之前就已经瞧见过了，那血淋淋的几十大板，连带着保人也要遭殃。
梁益这才后怕起来。
这时，却不知从哪里响起一阵哭声，一阵风把翩飞的纸钱刮过来。
几人看见那纸钱，都觉得骇然，转头一看，竟是三两个考生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上头只盖了块白布，他们的家眷伏在地上痛哭。
而旁观之人，似他们这般第一次来赶考的，脸上的表情都是惊讶同情，却有更多的人，脸上只有麻木冷漠。
更有人嫌弃道：“年年都有人在考场之中病死，偏偏就有那么多人不信邪，明明患病还要来考试，弄得考棚如坟场，如此不吉利，污了考场圣地，难道是君子的做派吗？”
王承茂睁大了眼睛，梁益更是攥紧了拳头：“这些人怎么这样？在考试中犯病死去的学生已经很可怜了，大家同为读书人，何必在人家的家眷面前如此咄咄讥讽呢？”
若不是被逼到了一定的境地，谁会愿意在考场之中犯病死去？
林明远垂眸，人心冷漠，古今皆通。
他不愿招惹麻烦，只是拍了拍梁益的肩，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你若实在气愤，稍后我们给些礼钱，敬他们几炷香，也算是给自己积德，毕竟，律人不如律己。”
梁益本想冲出去跟这几人理论，但是想到出门之前父亲殷殷叮嘱自己要多听子行的话，便抿唇不语，点了点头。
王承茂倒是没心没肺的：“那咱们等会儿去吃什么呀？我爹给了我好多钱！他说管家等会儿会来接我们，再过几日经商路过，也会来跟我们玩，我们可以就住在庐州府等放榜，嘿嘿！”
“我爹也派了管家来。”梁益道，“我住哪儿都行，子行你呢？”
“就住庐州府吧。”林明远也不想再舟车劳顿，毕竟手握钱财，“家中正在修新屋，我回去也难住，况且途中若是碰见强人拦路，野兽出没，或有人蓄意刁难，丢财事小，丧命事大，跟你们住在一块，反倒安全许多！”
这个决定无疑是十分正确的，只因几人刚在庐州府住下，便逢上了好几日的风雨。
好在有钱财傍身，因此三名少年倒是无忧无虑，定心去温书习字，唯一的苦恼便是因为风雨而不能出门疯玩。
客栈里头有许多读书人，氛围之中除了读书的气氛之外，还另有一种隐隐的焦虑。
时间如同野驴，不讲道理地飞奔而过。
天气难得放晴，三人白日里出去耍了一通，夜里刚要熄灯，门却被敲响。
是王承茂抱着被子来了。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两人都吃了一惊。
“我好紧张啊。”王承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们两个不许睡！平常在家都是小桃哄我睡的。”
林明远汗颜，如果没看错的话，王承茂看着他的眼里还有几分幽怨。
只因，若不是林明远“棒打鸳鸯”，王承茂现在早已和小桃过上幸福生活了。
他轻咳一声，把人迎进门来，宽慰道：“此番已经得了县试，府试得不得都无所谓，哪怕是回去也足够伯父吹嘘一年，王兄有何好怕？”
“我不是怕，就是急。”王承茂被子往**一摔，开始抖腿，“也不只是我一个人急，所有学子都急着呢，昨日与前日都有人醉酒打架，其中有一个把剑都拔出来了。”
“这话说得在理，我们的家人又何尝不急呢？除去子行家中二伯母生产，实在离不开人外，我们两家的父母都在府城中候着了，此刻怕是在府城县衙墙下，彻夜难眠呢。”梁益托腮坐在桌边，“不过子行说的也有理，我才中县试，家中便喜讯频传，又是送礼又是旁的，还有外祖家的亲戚要与我定亲。”
“你们不要背着我偷偷早恋！”林明远扶额。
“何为早恋？”其余两人眼中满是疑惑。
林明远胡诌道：“就是男女都得年满十八才不算早恋，我在医书上看到，十八岁以前是人最聪明最适合学习的时候，不应该把心思分散到其他的地方。”
“哪本医书？”提起书，其余两人莫名的生出了些较劲的心思，“你又背着我们看了什么杂书？”
林明远汗颜。
三人东拉西扯，很晚才入眠，只觉得还没有睡多久，就听见客栈里头其他学子陆续动身的声音，忙睁开眼睛穿衣，洗漱都忘了。
“咚咚”门被敲响，料想是下人来叫他们起床。
林明远动身最快，打开门一瞧，眼眶却热了：“爹！娘！小草！你们怎么来了！”
林老三张开双臂，把他抱紧，张氏嗔怪道：“这么大的日子，爹娘怎么会不来呢？”
“那二伯母呢？”林明远问。
“生了，前日夜里生了个五斤二两的丫头。”张氏笑道，“咱们快走吧，去看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