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霸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
那对血红的熊眼，不可思议地扫过手下一个个僵住的脸。
脸上的表情，从暴怒变成了震惊。
“你们聋了不成？！”赤霸的声音带着恐吓。
蛮兵们依旧低着头，像是一群犯了错的孩子，避开了他的目光。
顾文清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紧绷的心弦，悄悄松开了一丝。
他，赌对了！
这几天，他一直在观察蛮族的行事风格。
他看见了赤霸动不动就拳打脚踢，甚至一言不合就砍了自己人的脑袋。
他看见了蛮兵们私下里咬牙切齿，压抑着一股子怨气。
赤霸靠的是纯粹的暴力，是让人恐惧的武力。
但他没有收服人心。
蛮族，确实崇拜强者，但他们更崇尚祖辈传下来的规矩！
挑战！
一对一的生死决斗！
这是蛮族最古老、最神圣的规矩之一，尤其是在决定首领归属的时候。
赤霸二十多年没遇到挑战，不是因为他得人心，而是因为他太强，强到没人敢去送死。
可现在，顾文清，当着所有蛮兵的面，引用了他们刻在骨子里的规矩！
蛮兵们怕赤霸的武力。
但他们骨子里，更敬畏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赤霸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难看到了极点。
他当然知道手下为什么不敢动。
他更知道，如果他现在拒绝这个公开的挑战，他在蛮族里，就彻底完了！
他的威信，他的荣耀，都会像地上的泥土一样，被人踩进尘埃里！
就算他立刻杀了顾文清，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他赤霸，将会变成一个连挑战都不敢接的懦夫！
这种屈辱，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好！”
赤霸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他死死盯着顾文清，那双眼睛里，像是烧着两团能把人烧成灰的火焰。
“你！很好！”
“老子二十多年没正经动过手了！既然你急着去死，老子就送你一程！”
“老子要让你知道，挑衅老子的规矩，是什么下场！”
赤霸庞大的身躯微微下沉，宛若一头准备捕食的巨熊。
顾文清站在那里，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如影随形。
生死，就在今晚！
但他没有后悔。
这是唯一的生路。
也是他，向那些绝望的老兵们，证明自己，带领他们活下去的唯一机会！
他的身形此刻像一柄出鞘的刀，锋芒毕露，直指赤霸。
围拢的蛮兵们，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
在谷地中央，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冯子厚一颗心揪得死紧。
他太清楚蛮子的规矩了，这狗屁挑战，就是不死不休的局。
万一顾文清……他不敢再往下想。
大人要是真倒了，他冯子厚，豁出这条贱命，也得把人弄出去！
寒鸦谷这帮弟兄，死谁都行，但不能死领头的！
空地中央，顾文清直面赤霸那堵墙似的身板。
他手腕一翻，一道乌沉沉的光从袖子里甩了出来，“唰”的一声，在火光下猛地绷直。
那是一条丈许长的软鞭。
鞭身用好几截鞣制过的韧皮串联，每截皮子边缘都嵌着薄薄的、磨得锋利的黑曜石片子，幽幽的反着光，透着股子邪性。
这玩意儿，是他熬夜弄出来的，专门给赤霸这种大块头准备的。
赤霸瞅见，先是愣了神，跟着爆出一阵山响的狂笑：“瘦猴！你就拿这娘们唧唧的玩意儿，给老子挠痒痒？”
他笑得前仰后合，一把从旁边亲卫手里抢过一柄开山大斧。
那斧头，比一般人的腰都粗，斧刃上暗红一片，也不晓得喝了多少血。
“老子今儿就用你的骨头渣子，给老子的宝贝斧头开开刃！”
赤霸一声咆哮，两条粗腿猛一蹬地，那大块头跟野牛别无二般，卷着一股子腥风，直直朝着顾文清撞了过去！
开山斧高高举过头顶，带着破风的尖啸，奔着顾文清脑门就劈了下来！
顾文清不退，身子一拧，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堪堪避过了这开碑裂石的一击。
巨斧砸在地上，碎石乱飞，地面都跟着抖了三抖！
赤霸一击落空，力道用老，正是空档。
顾文清手腕疾速一抖，那条黑鞭子“咻”地弹射出去，缠向赤霸握着斧柄的手腕。
赤霸反应不慢，手腕猛地一沉，想用蛮力把鞭子挣断。
“嗤啦！”
鞭子上的黑曜石片子划过他粗壮的胳膊，顿时见了红！
剧痛袭来，赤霸吼声更响，另一只沙包大的拳头带着恶风，横着扫向顾文清的脸！
顾文清急忙往后一跳，鞭子顺势带回，鞭梢又在赤霸胸口拉出一道浅浅的血口子。
一时间，场中只剩下巨斧抡起的风声，还有软鞭抽破空气的尖啸。
赤霸力气大得吓人，每一斧头都沉得能砸死牛，逼得顾文清只能上蹿下跳地躲，几乎找不到还手的空隙。
顾文清现在就全凭着穿越前那点搏击功夫，还有这几天在生死线上滚出来的直觉，死死撑着。
他明白，赤霸身子沉，肯定没自己灵活，硬碰硬那是茅坑里点灯——找死。
他的机会，就是拖，拖到那王八蛋露出破绽。
鞭子舞得上下翻飞，不指望一下干倒对方，就一下下地在他身上添口子，一点点磨，扰他的心神。
但赤霸的凶悍，还是超出了顾文清的预料。
那些小伤口，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反而把他骨子里的凶性给彻底激发出来了。
“砰！”
一声闷响。
顾文清躲避不及，左边肩膀被斧柄狠狠扫中，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喉咙里一阵翻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肩胛骨钻心地疼。
“大人！”冯子厚眼珠子都红了，握着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人差点就冲了上去。
顾文清硬是把那股子剧痛压下去，稳住晃动的身子，冲冯子厚那边极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他别乱来。
他额头上冷汗直冒，喘气也粗重了不少。
体力，正飞快地往下掉。
再这么下去，顶多十招，自己就得交代在这儿！
赤霸见顾文清挂了彩，攻势更急，巨斧舞得呼呼生风，招招都往顾文清的要害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