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兵们慢腾腾地站起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头还是低着,不敢看这个亲手杀了他们头领的汉人。
“赤霸死了。”顾文清扫了一圈。
“从今天起,这寒鸦谷,我说了算!”
他停了一下,声音重了点。
“我知道,你们跟着赤霸,平时吃不饱,穿不暖,还得随时担心脑袋搬家。”
“现在,我给你们一条新的活路!”
“从明天开始,所有人的吃的,多给一倍!军饷,也多给一倍!”
“别的我不敢说,这寒鸦谷底下,金子多得是!只要跟着我顾文清好好干,金银财宝,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这话一说,底下立刻炸锅了。
吃的翻倍?军饷翻倍?
这些平时被赤霸当骡子使唤,连顿饱饭都难得的蛮兵,听见这话,眼睛都快冒金光了。
“大人……您说的是真的?”一个胆子大点的蛮兵忍不住问,声音里都是不确定。
“我顾文清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
“金矿就在这谷里,你们怕我没钱给你们?”
人群里,说话声更大了。
“太好了!总算不用再饿肚子了!”
“赤霸那狗日的,就知道压榨咱们,啥时候管过咱们死活!”
“就是!上次我兄弟就因为多啃了块骨头,被他硬生生打断了腿!”
“新头领看着比赤霸好说话多了,还肯给咱们这么多好处!”
“跟着他干,肯定比跟着赤霸强!”
憋了很久的怨气,加上对以后日子的盼头,让这些蛮兵很快就做了决定。
又一个蛮兵“噗通”跪下了,这次,是心服口服。
“我们愿意跟着大人!给大人卖命!”
“给大人卖命!”
呼啦啦,黑压压一片人又跪下了,比刚才声势更大,也更真心。
他们早就受够了赤霸的狠毒,现在换个愿意给好处的新头领,哪有不听的?
顾文清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
寒鸦谷,从这一刻起,才算是真正到了他的手里。
寒鸦谷彻底炸了锅。
肉!酒!还有金子!
当真金白银和冒着油光的烤肉堆到那些蛮兵面前,山谷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几乎要将头顶的夜空给掀个底朝天。
这些蛮兵,跟着赤霸刀口舔血,何曾见过这等好事?
一个个眼珠子都红了,抓起肉就往嘴里塞,抱着酒坛子猛灌,粗野的歌声和笑骂声混成一团。
顾文清没说话,由着他们闹。
赵氏挨过来,替他理了理衣襟:“血腥气,还没散呢。”
她声音轻飘飘的。
冯子厚也过来了,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下去,但眉间有忧色:“大人,赤霸那几个心腹,瞅着不对劲,怕是喂不熟。”
顾文清“嗯”了声。
给甜头是必须的,但这帮野狼,光靠喂肉可不行。
夜深了,闹腾了大半宿的蛮兵们大多东倒西歪,喧嚣声也小了不少。
突然!
营地角落里炸起锅!
“那婆娘是老子的!”
“滚你娘的蛋!头领的东西,你也敢抢?”
接着就是“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和咒骂。
火光下,两个膀大腰圆的蛮兵,正是赤霸之前的亲信,正拿着弯刀互砍,旁边几个蛮兵嗷嗷叫着起哄,没人拦着。
顾文清面无表情,迈步过去。
冯子厚他们赶紧跟上。
“住手!”
顾文清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寒意,场面瞬间安静不少。
那两个打红了眼的蛮兵停了手,凶狠地转过头。
其中一个脸上有条狰狞刀疤的蛮兵,瞧见是顾文清,眼底凶光毕露,竟有几分不服:“新头领,我们蛮人的事……”
他话没说完。
一道乌光。
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噗嗤!”
刀疤蛮兵捂着脖子,那道细细的红线迅速扩大,血沫子从他指缝里喷出来。他眼珠子瞪得老大,满是不可思议,咕咚一声栽倒,抽了几下就不动了。
另一个蛮兵吓得脸都白了,手里的刀“哐当”掉地上,掉头就想跑。
顾文清反手一甩!
短刃脱手,呜地一声,精准地钉进了那蛮兵的后心!
“呃啊——”
那蛮兵惨叫一声,往前扑倒,也没了声息。
眨眼的功夫,两条人命。
周围死一般寂静。
所有蛮兵都傻了,酒意和之前的狂热,被这两蓬血给浇了个透心凉。
这个汉人头领,杀伐果断,比赤霸还狠!
顾文清走过去,拔出自己的短刃,在那蛮兵尸体的衣服上不紧不慢地蹭掉血。
“都听着!”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从今往后,寒鸦谷我说了算!”
“第一,谁敢内讧,杀!”
“第二,不听号令,杀!”
“不信的,可以试试!”
他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尸体。
所有蛮兵都垂下脑袋,大气不敢喘,身子都在发抖。
顾文清扫了一圈,又开口:“当然,有罚就有赏。”
他点了几个之前对他示好,或被赤霸打压过的蛮兵。
“你们几个,以后就是什长,各带十人。有功,老子不亏待!”
那几个被点到的蛮兵先是懵了,随即大喜,纳头便拜:“谢大人提拔!我等愿为大人效死!”
这一下,其他蛮兵又是眼红又是害怕。
这位新头领,玩得一手好萝卜加大棒啊!
顾文清摆摆手:“行了,尸体拖下去处理了,都滚回去睡觉。”
蛮兵们如蒙大赦,一哄而散。再看顾文清,眼底除了害怕,多了些真东西。
冯子厚暗自咋舌,这位爷,手段真不是盖的。
寒鸦谷的夜,更黑了,也更安静了。
新的规矩,用血写下,开始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
一夜血腥震慑,寒鸦谷的黎明,压抑。
空气里那股浓重腥气,被晨露冲淡些许,可昨夜的恐惧,依旧沉甸甸压在每个蛮兵心口。
他们瞧着那些被拖走的尸体,再不敢与顾文清对视。
营地里,不少前几日负伤的兵卒,汉人蛮兵都有,伤口流脓发臭,呻吟声一片,平添凄惶。
赵氏整夜没合眼,天刚破晓,便在营地里走了一圈,眉头越皱越紧。
她走到顾文清帐篷外。顾文清刚看完几封简报,正用冷水抹脸。
“文清,”赵氏声音压得很低,“营里伤员拖不得了。再下去,不死在战场,也得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