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任务，”顾文清继续说，“是摸回江宁府，把两个消息给我放出去，越大声越好。”
“第一，寒鸦谷这地方，金矿多得踩脚，随便刨两下就能挖出金疙瘩。我这个新头领，现在正愁金子太多没地方使，想找几个有本事的兄弟一起发财。”
“第二，杨敬那老东西，为了独吞金矿，已经偷偷摸摸把来巡查的御史给做了，手段黑着呢，连朝廷的官都敢下手。”
李四他们几个听得倒抽冷气，这两个消息，随便哪一个扔出去，江宁府都得翻了天。
“大人，这……这能成吗？”一个兵卒有点拿不准。
“杨敬在江宁府作威作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眼红他的，想把他拉下马的，多着呢。”顾文清语气没什么波澜。
“御史死在江宁府，本身就透着古怪，咱们再给添把柴，把这锅水彻底搅浑。”
“至于那金矿……”顾文清停顿了一下，“杨敬府上，总有那么些个贪财好色、嘴上没把门的管事下人吧？
你们想法子，把药下到其中一个身上，让他病上一场。
然后再借着这个由头，把消息透露给那些跟杨敬不对付的官，还有城里那些耳朵比狗还尖、鼻子比耗子还灵的大商人。”
“记住，手脚干净点，别留下尾巴，消息要传得有鼻子有眼。”
李四几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瞅见了那股子狠劲。
这差事，九死一生，可也是他们这些降了的人，在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大人放心！小的们就算是爬，也把这消息给您送到位！”李四一咬牙，豁出去了。
顾文清点了点头：“好。这事办成了，你们就是黑鸦军的功臣，我亏待不了你们。”
“去吧，路上多个心眼。”
李四几个人揣着金子和药粉，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溜出了寒鸦谷。
两天后，江宁府。
杨敬的府邸，后院一间偏僻的厢房里，哼哼唧唧的呻吟声就没断过。
府里头一个姓钱的管事，平日里吃得肥头大耳，脸上油光锃亮，这会儿却面色跟纸似的，躺在**翻来覆去，上吐下泻，眼瞅着就去了半条命。
几个郎中被请来瞧了个遍，一个个都摇头叹气，只说是中了暑气，又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却谁也开不出个能立马见效的方子。
杨敬听下人说了这事，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怎么往心里去。
一个下人病了，对他来说，不痛不痒。
他现在正为寒鸦谷的事儿烦得焦头烂额。
王副将和张达，派出去的人接二连三没了音信。
派去打探消息的探子回报说，寒鸦谷谷口守得死死的，还隐约能看见蛮兵在里头晃悠，看来是蛮族违反合作想私吞金矿。
最让他心惊肉跳的是，御史不治生亡后他们将尸体埋了，但现在竟然被人给翻出来了！
虽然现场被人动过手脚，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给弄死的。
御史自从被送回江宁府，不知中了什么毒药，现在死在这他脱不了干系。
这事儿要是捅到京城去，他杨敬就算有兵部尚书当靠山，也得脱层皮。
“蛮族给御史下的毒想害我？那帮四肢发达的蠢货能想出这种计谋？”
就在杨敬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几股看不见的暗流，已经在江宁府里头悄悄地涌动起来。
一家酒楼的雅间里，几个穿着便服，瞧着像是官府里的人，又有点像富家少爷的男人，正压低了声音嘀咕。
“听说了没？寒鸦谷那边，出金矿了！听说满地都是金子，踩着都硌脚！”
“真的假的？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能出金子？”
“错不了！我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在杨指挥使府上当差，是他亲耳听见府里一个管事说的。
那管事还说，新占了寒鸦谷的那个头领，正到处拉人入伙发大财呢！”
“嘶——杨敬那老狐狸，怕是想一个人独吞吧？”
“何止独吞！我还听说，前阵子来的那位御史大人，就是让杨敬给下的黑手！为的，就是把金矿的事给捂住！”
“什么？！还有这事儿？！”
差不多的对话，在江宁府的茶楼、酒馆、窑子里，甚至一些官老爷府上的后院，跟长了腿似的，一下子就传遍了。
一时间，江宁府里头人心浮动，谣言满天飞。
有说杨敬为了抢金矿，连朝廷的命官都敢杀，简直无法无天。
有说寒鸦谷那金矿，金子多得吓人，谁要是能弄到手，几辈子都吃不完。
那些平日里就跟杨敬不对付的同僚，得了这消息，跟闻着血腥味的狼似的，一个个眼睛都绿了，暗地里勾勾搭搭，准备借这个机会狠狠参他一本。
城里那些富得流油的大商人，更是对金矿的消息眼馋得不行。
纷纷派出得力的手下，到处打探虚实，都想从这泼天的富贵里分一杯羹。
原本还算安稳的江宁府，就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金矿”和“御史之死”，彻底乱了套。
杨敬还不知道，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因为顾文清随手撒出去的几句谣言，悄悄地向他罩了过来。
他只觉得最近干什么都不顺当，看谁都像是要跟他过不去，府门口也多了不少贼头贼脑探头探脑的影子。
“一群混账东西！”
杨敬在书房里烦躁地来回踱步，一脚踢翻了旁边的花架，上头摆着的一只名贵瓷瓶“哐当”一声掉地上，摔了个粉碎。
山雨欲来风满楼。
寒鸦谷的顾文清，这手釜底抽薪，隔山打牛，已然见了点效果。
又熬了几天，寒鸦谷谷口，几道影子跌跌撞撞地滚了进来。
正是先前派出去的李四他们。
一个个身上挂着破布条子，脸上黑一道黄一道，跟逃荒的叫花子没两样，可那眼睛里头，却亮得吓人。
“大人！大人！”
李四一头栽进谷里，瞧见顾文清和冯子厚迎上来，腿肚子一软，差点当场表演个五体投地，嗓子眼跟拉风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