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曹盛手中的佛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打破了殿中这诡异的气氛。
而曹盛看向姜照雪的眼神，则如同见鬼一样，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空，确定太阳是打东边出来的没错。
看来不是自己的幻觉，而是姜世子他！竟真的调戏了陛下！
他调戏了陛下啊！
天爷呐！快来道雷劈死他吧，曹盛感觉自己的大脑完全不够用！
这时，萧珩也很快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意识到什么，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裂痕。
紧接着，他一把扣住姜照雪的手腕，声音沙哑且带着危险的气息：“姜卿这是……活腻了？”
竟敢连他都调戏。
可内心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生气，是怎么回事？
姜照雪闻言一惊，然后顺势跪在地上，垂首道：“陛下，臣有罪，恳请陛下责罚！”
萧珩见她这样，都要被气笑了。
“确实该罚。”他忽然勾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朕便罚你，明日早朝之前，务必要想出让国库充盈的法子，将功补过，否则，便是以下犯上，欺君罔上之罪！”
随着萧珩话落，姜照雪猛地僵住了！
“陛下！”她突然出声，想到什么，目光掠过御案上的金牌：“您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珩冷笑：“你冒犯了朕，还妄想要金牌。”
姜照雪暗暗咬牙，面上却维持着恭敬之色，“陛下，臣方才所言‘喜欢男人’，不过是试探之语，是想看看您是否真的会因为臣的谏言而动怒。”
萧珩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哦？那结果呢？”
姜照雪垂眸，故作叹息：“臣发现，陛下果然圣明，并没有因为臣的妄言而降罪，反而给了臣将功折罪的机会。”
一旁的曹盛听闻，感觉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论起这拍马屁的功夫，全天下姜世子敢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了。
萧珩轻哼了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在御案上，“少拍马屁，朕要的是实策。”
姜照雪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陛下，臣有三策，可解国库之困。”
“说！”
“其一，改革盐税，由官营改为招商承包，按利抽成，既可减少贪腐，又能增加税收。”相当于现代的招标制，意在打破垄断，引入竞争。
此言一出，萧珩眼睛陡然一眯，开始深思。
“那第二呢？”
“其二，”姜照雪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道：“开放海禁，允许民间商船出海贸易，朝廷设立市舶司，抽取关税。”类似于现代的自贸区政策。
这一次，萧珩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而明亮，紧落在姜照雪身上，心底却掀起了一片狂风骇浪。
“继续说！”
“其三，发行国债，向富商大贾借钱，以未来的税收为抵押，解燃眉之急。”也就是古代版的融资手段。
话落，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安静，就连曹盛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两人的谈话。
诚然，这三条政策，无论哪一条，单拎出来，那都会在大夏掀起一场风暴。可若真的实施起来，不得不说，效果一定会非常好。
这会让整个大夏都在短时间内焕然一新。
萧珩目光微动，颇为欣赏的盯着姜照雪，“姜卿的这些法子诚然都不错，可朝中的那些老臣们，未必会答应。”
姜照雪微微一笑，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所以，臣还准备了第四条，叫做精准打击。”
萧珩不禁十分的好奇，“哦？何为精准打击？”
姜照雪背脊挺直，四十五度抬头，整个人折射出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
“所谓精准打击，”她目光锐利，唇角微扬：“便是查！”
萧珩眯了眯眼睛：“查？”
“对，查贪官，查豪强，查偷税漏税之人。”
她一字一句，声音冷若冰霜，“陛下可知，为何国库空虚，可某些世家大族的库房却堆积如玉？为何百姓赋税沉重，可某些官员却能富甲一方？”
萧珩眸色渐渐发沉，快速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继续说。”
“臣建议，陛下可成立东厂，由您身边的心腹太监执掌，彻查那些朝中的重臣，以及地方豪强的家底，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喊穷喊得最响的。一旦查出贪腐，逃税，私吞官银者，轻则罚没家产充公，重则抄家流放！”
“东厂？”萧珩眼色一深，若有所思的重复着这个陌生的称谓。
身后，曹盛则忍不住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狠！
太狠了！
姜世子果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提议让内伺太监执掌监察大权！
姜照雪却神色从容，继续道：“陛下，东厂之设，专司稽查百官不法之事，由内廷心腹执掌，不受外朝干涉，直接对您负责。”
她微微抬眸，目光掠过身后的曹盛：“太监们无家无嗣，荣辱皆系于皇权，最是忠心不二，且他们久居深宫，与朝臣无甚瓜葛，查起案来，自然毫无顾忌。”
不知为何，曹盛在听到姜照雪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自净身入宫数十载，从未有人当着陛下的面，将宦官之流称作“忠心不二”。
他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微微的湿润。
萧珩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忽而冷笑道：“姜卿倒是替朕想得周全，只是——”
他话锋一转，“你可知此议一出，满朝文武怕是要将你视作眼中钉？”
姜照雪坦然一笑：“臣既敢直言，便不怕得罪人，更何况……”她意有所指的看向萧珩：“有陛下在，臣有何惧？”
空气骤然凝固。
曹盛再次屏住呼吸，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这姜世子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的邀宠，这是无所顾忌了么？
萧珩定定的审视着姜照雪，二人之间似乎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情绪在晃动。
良久，他忽然放声大笑：“好！好一个精准打击！”
他再次起身，朝着姜照雪走近，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竟变得比之前更为复杂和深沉。
“若朝中人人都如姜卿这般，既能明察秋毫，又敢直言进谏，何愁我大夏不兴？”
他抬起指尖，似要轻轻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停住。
不知为何，他每次见到‘姜枫’，心中总会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
他目光掠过姜照雪挺直的鼻梁，以及她微微纤长卷翘的睫毛上，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他向来欣赏有才之士，可对姜枫的欣赏里，似乎还掺杂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每次看到‘他’在朝堂上侃侃而谈时，那双明亮的眼睛，心里就会涌起一种奇特的悸动。
“陛下？”姜照雪察觉到帝王长久的凝视，不禁抬眼。
结果这一看，正好撞进萧珩深沉的目光里，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让她心里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