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雁南飞
余音缭绕中,梅子的人早已没入人丛中,消失得无影踪,只听得见她一连串咯咯的放肆笑声。气得凤儿狠狠地掐了小春一把,骂她一句“你真是蠢得够可以的。”
这时,小雪轻轻撞了凤儿一下悄声对她说:“公主,快瞧,今儿的主角来了。”
凤儿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却是麟儿意气风发满面笑容地朝她走来。小春和小雪紧盯着凤儿,准备看她的笑话,以为她会如寻常女子羞羞地红了一张脸。
岂料凤儿神情自若地迎上麟儿热切的目光,挥手一指满眼的篝火颇为不屑地问:“看来这是你的创意啰!”
岂知一向老实的麟儿竟来了句酸词:“不知公主满意否?”
凤儿对付他那还不是小菜一碟,轻蔑地说:“只能算是差强人意马马虎虎啰。”
麟儿果然中了她的招,满面讶异地说:“还,还只是差强人意马马虎虎呀!我可是动了好久好久的脑子了,蛮以为这个金点子在我们这儿属空前绝伦级别的呢!”
凤儿微微一笑说:“在你们这儿当然是空前绝伦了,但在本公主眼里,略显不足。”
小春悄悄捅了她一下说:“公主,你也太贪心了吧,换个人只怕想破脑袋瓜子也想不出来呢!”
小雪也附和地说:“是嘛,这可是绝对高智商的人,才策划得出这么一个大场面出来的,就是公主你也不见得高明到哪儿去呢!”
凤儿轻轻一声“是吗”,看定他们三个人说:“若是我想出比这个更高明的点子,那我岂不成了超巨高智商的神人了?”
小春说:“我看你也就吹吹牛皮而已,麟儿的这个金点子绝对是空前绝后的,没人能比得过。”
凤儿轻摇首对她说:“你呀,真是白跟了我这么些年,到如今还是个小样儿,井底之蛙。”
小春不服气地说:“我承认公主你高过我许多,但今日这个场面你若拿出更高明的点子出来,奴婢愿终身不嫁,伺候你永生!”
凤儿的脸蛋顿时笑成了一朵花,指着她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现在我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我的创意,若有一个人不认可,就算本公主输了,赌注是永不回皇宫,公主的名份从此一笔勾消。”
小雪的脸一下吓得苍白若雪,悄悄拉了凤儿一把说:“公主,话可不能说得太满,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麟儿也出言打圆场说:“大家在一起说说笑笑热闹一下,别太当真,就算公主比我高明好吗?”
凤儿断喝一声道:“啥叫就算?本公主非常人可及,输赢岂是由得谁让的。你们听着……”,她高高地挥动右臂遥指群山峰顶,无比豪迈骄傲地说:“此刻若是各山头亦燃起一堆篝火,那将是一副何等波澜壮阔的景致!那才是当真的空前绝后!”
静场;风无声雪无息,只有火中爆竹在不知趣地响;篝火摇曳下的火焰,映照出鸦雀无声的芸芸众生对当朝公主凤儿无限的景仰和五体投地。
刹那的静谧之后,猛然骤响“凤儿公主万岁万万岁”的由衷欢呼声,响彻云霄,遍及广袤的麒麟山脉。
这个几乎不为世人所知的偏僻山乡的众多男女老幼,手牵手围饶着篝火吼着笑着载歌载舞,他们从没过上一个如此热闹而有意义的除夕夜,因为当朝公主也在他们其中,足够这些山野之民自豪一辈子了,响彻山野的欢声笑语竟把天空中下着的雪给撵跑了。
**,绝对的除夕夜**;这个**似乎属于麒麟山,属于麒麟山的山民们。但,只要有凤儿在,只要凤儿愿意,**的专属权绝对地不会旁落。也并非她刻意为之,因为她美丽,因为她优秀,所以她瞩目,所以但凡有她在的地方,她就是**,**就是她。
山民们尽情地唱,尽情地舞;他们高兴,他们快乐,饮水思源,他们自然不会忘记和疏忽给他们带来如此快乐的来自皇城的高贵而美丽的公主。突然间,似乎心有灵犀,他们静了下来,面带崇敬的笑容朝祠堂前拥来,因为凤儿正端坐在祠堂门口高台上的椅子上。
不知是谁起的头,山民们整齐划一地拍起有节奏感的巴掌,齐声高喊“来一个,尊贵的公主来一个。”
这“来一个”是来什么,他们没有喊出来。或许他们直观地认为,凤儿美丽聪明,应该啥都能来上一手;或者因为他们在跳着舞,言下之意是让这位公主也来上一段。
凤儿听着这般的喊,唇边露出一个微微的傲然的笑意,眉眼一个斜挑,聪慧的小春会意地连蹦带跳地跑进祠堂她们所居住的屋里抱来了一张古色古香的琴——古琴。没有琴案,首卫和小雪单膝而跪成就了凤儿的琴案。
遥遥巡视一眼祠堂前黑压压的众山民一眼,凤儿伸出葱般玉指在琴上挑起根弦,“铮”的一声,脑袋一个轻压旋即微扬,一双纤手在面前这张琴上,或抒情,或写意,或轻漫,或激昂,弹奏出天籁般的音乐,让天空为之俯首聆听,令大地为之雀跃而舞,让千山起伏回响,令万壑舒怀笑纳。
还有,她面前千张万张傻了般痴痴的面孔。
随着一段缭绕余音,凤儿一个舒漫的起手,长身玉立,小春充填了她留下的空位,另奏一曲。凤儿似存心让山民们大开眼界了,将她那阳春白雪般的宫廷舞展现在只能是下里巴人的他们面前。
皑皑白雪簇拥着的地坪中央,一袭粉红公主装的凤儿,绝对无可比拟的聚焦,绝对令人产生一种窒息般的感觉,似梦似幻,是人是仙?或妖或魔?凡间哪里得!如痴如醉中,山民们已经失去了思维的能力,满眼里就那一点雪中的粉色。
盛宴终有散了时,就仿入那四季转换。
随着山林一派苍色中的透绿,山路上积雪的缓缓融化,春来了,凤儿脸上的喜色一天胜似一天,她就像一只即将脱逃樊篱的鸟儿,急切盼望着春之大门为她敞开。她太想皇宫,太想皇帝哥哥,太想她的舅舅了,他的弃医从政的首席宰相如今做得怎么样了?
这天早上,早早的,凤儿便起了床,洗漱之后,慢慢地走到了祠堂前那株苍虬的老松树下,遥望着南方的远山,那是通往皇城的方向。
身后响起一阵滞缓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问:“你说,这山上的雪就快化了吗?”
“你就那么想着回去吗?”麟儿的声音响起在她的耳畔。她扭过脸来,送上一个温婉的笑容。
“怎么会不想呢?快半年了,我还从没在外面呆过这么长的时间,我想我皇帝哥哥也想我舅舅了,他们只怕比我想他们更想我呢。知道为什么吗?”凤儿兴意阑珊地说。
麟儿摇摇头兴味索然地回道:“我哪里知道。”
凤儿咯咯一笑道:“因为我是他们的开心果呀。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皇帝哥哥和舅舅还有我的皇帝爸爸就最喜欢听我的笑声了。知道为什么吗?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便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宫里的太医换了一拨又一拨,老也治不好。每当看到他们为我担忧,我就用笑声缓解他们的紧张和不安。他们总说我小小年纪就懂得善解人意,其实哪呀,我天生就喜欢笑,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
“那你是不是真的善解人意呢?”麟儿别有意味地问。
“有时候也许吧,但使起性子来时,哪管得了那许多呀。”凤儿随口道。
“是这样啊!”麟儿似很失望地呐呐了声。
凤儿忽然觉得他的话有些不对劲,就收回了远望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问:“你今天怎么了?有心思?”
麟儿逃避了她的眼光,掩饰地说:“怎么会?乡下人一年到头除了肚子管饱,哪有那么多心思想七念八的。”
凤儿随着他话里的意思点点头说:“是了,天下大多数人都是这般的活着的,无忧无虑的,多好啊!”
大概这也只有她这种身份的人才说得出这般的话来,颇有种睥视众生的味道在里面,只是她不自觉而已。
这可就大大地伤了麟儿的自尊心了,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默默地转身而去。凤儿瞧了不由一愣,回味了一下,感觉到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可能触痛了他,可又能怎么着呢,毕竟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随着山上的绿色日益加深,山上的雪也开始逐渐融化了,不仅凤儿,所有随她麒麟山之行的人走起路来的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他们开始打点行装,小春和小雪把凤儿那辆闲置了近半年的豪华马车也推了出来,在阳光下一点点地擦得锃亮如新。
当麒麟山上的雪哗哗地化作一缕缕溪水淌到山脚下来时,告别麒麟山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凤儿一行这天起了个大早,在一姓祠堂前的地坪上雄纠纠气昂昂地整装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