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衣依
不就打个电话,至于吗?自己可从没规定员工不许在工作时间打电话。尔非这么想着,移开了目光。
一名男歌手在唱着一首《夜色浪漫》,时下正流行。山远的一双手忙个不停,再忙,他调出的鸡尾酒也绝对赏心悦目。有两名女服务生在旁等。男歌手下去了,一段过场音乐让尔非觉得比往常长了些。正疑惑,男歌手又上来了。
尔非忽然觉得不对,看看手表,零时一刻,这个时间段给了辛恬。她人呢?他眼睛去找,碰上了伊倍望过来的目光,他顿时明白了他刚才眼里的惊慌。
他向他走去,半道上停了下来。
辛恬从后门闪了进来。从她脸上的妆容一看即知,她去赶了别家的场。
直到打烊,尔非再没去看过伊倍和辛恬一眼,他相信他俩会给自己一个交代的。
伊倍和辛恬双双来到他的面前,满面赧颜低垂着头。
“有多长日子了?”见他俩不说话,尔非开了口。
“有半个多月了。”辛恬咬着嘴唇蚂蚁般的低声说。
尔非心里一惊。这样的情况出现半个月了,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够放心的。
“是挣的钱跟不上物价了?”他问。
辛恬突然就蹲了下去,蒙着脸伤心伤肝地哭了起来。尔非一下就束手无策起来,他从来连想都没想过,这样的一个女孩会在自己面前哭得如此的伤心。
“你哭什么呀?起来,快起来,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尔非略手足无措地说。
一旁的伊倍既不说话,也不劝劝,就像这事跟他没关系似的。
辛恬哭得愈发大声。
尔非只得道歉说:“辛恬,是我的态度不好,我向你检讨好吗?你快别哭了,或者我考虑不扣你的薪水,这该行了吧!”
伊倍弯下腰拽了辛恬一把,她站了起来,就拿两个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带哽地对尔非说:“尔老师,是我觉得挺对不起您的,该扣您还是扣。只是,只是……。”她似乎不怎么好开口了。
“有什么你说。”尔非甚或有些期待地看着她说。
辛恬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我,我恐怕以后都得赶场子了,但我保证再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
尔非不是一般地愣了,像不认识似地看看她,又去看伊倍,不明白这俩人突然间怎么了。
抢救室的红色显示灯像道催命符一直亮着,灯下一位少女紧蹙双眉来来回回地踱着步,愁容满面。一名看去年龄很小的护士走过来正要对她说句什么,可当一接触到她的目光,不知怎么的,竟有些心怵地闭上了嘴。
护士走进办公室,对里面的护士长说:“哎,护士长,你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吗?”
人已中年的护士长瞅了她一眼说:“孙敏,你莫名其妙地说些什么呀?”
叫孙敏的护士瘪了瘪嘴说:“就是在抢救室外面呆着的那个女孩呀!”
护士长恍然地说:“你说的她呀,目光很毒是不是?我第一次和她对视时,也吓了一大跳呢,长得那么漂亮,眼光怎么那么冷,简直不像是女人的眼睛。”
孙敏说:“幸亏是白天,要是晚上只怕噩梦连连。谁若做她的男朋友,有得受的。”
抢救室外的女孩或许是走累了,坐到一边的塑胶椅上,头靠在雪白的墙壁上,把她那双“毒”眼睛闭上。可仅只一会儿又睁开了,瞄向抢救室。
一名护士从里面匆匆而出,手里端着一个手术托盘,上面有一装着褐色**的玻璃杯。女孩赶紧起身迎了过去,定定地看了眼那褐色**后,眸光骤然散漫,似虚脱地将脑袋抵在了抢救室门边的墙上。
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医生从抢救室里出来了,解去口罩站在了女孩身边。女孩惊觉地睁开了眼,忐忑地问:“展医生,衣依……好些吗?”
展延微微地点了点头说:“稍有舒缓。你跟我一道去趟病理分析室,看看这次是什么结果。”
女孩和展延一同来到病理分析室外,展延对她做了稍等的手势进去了。女孩从臀部的兜里摸出手机,写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
展延很快出来了,对女孩说:“林蕊,去我的办公室。”
林蕊随他来到一间办公室。坐下后展延把手上的病理化验报告单交到林蕊的手里,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仍然同前两次一样,心血透析液中黑色素成分检析并无异常,既非炎症干扰,亦无毒素成分。”
林蕊并未去看报告,待他一住嘴,她盯住他略冲动地说:“展医生,如此说来,如果继续查不出病因,那说明衣依将继续日复一日地经受这种不堪的折磨直至死亡,是吗?”
展延眼里透出一股无可奈何的神情说:“林蕊,别激动,这或许是暂时的……”
林蕊立刻打断他说:“暂时无能为力是吗?展医生,我把衣依交到您手上已经有半年了,直到今天您还拿不出有效的治疗方案,竟还在说暂时……”
展延也打断了她的话说:“林蕊,我努力了,你是看到了的。衣依这样一个女孩,谁看了她无助地躺在那儿都会心疼,作为她的主治医生,我只会比其他人更甚。”
林蕊激动地说:“我管不了这些,我只要效果,我只想衣依快些好起来。”
展延说:“我非常理解。下午,我会带上这瓶血透液去请教协和医学院的教授驷正,他在病理病原学方面颇有建树,希望他能够给我们带来些好消息。”
林蕊立刻说:“为什么要是下午,现在就不行吗?”
显然顾忌到她的情绪,展延委婉地说:“十点钟我还有台手术。交给别人我不大放心。”
林蕊说:“那您交给我,我去。”
犹豫着,展延说:“这似乎有些不妥吧!好,好,你别又拍案而起,我马上给驷教授去个电话。但我必须提醒你,到了他那儿,你是不能以对我的态度去对待他的。我可以容忍你,别人可没我这样好心哟。”
展延拨号时,林蕊突然问:“这个驷教授是不是很老?”
带上展延交给自己的血透液瓶,林蕊打车直接奔了协和医学院。
当林蕊被人领到驷正面前时,她简直有些怀疑他会不会是个冒牌货。应该才三十出头的年纪,有些阳光,有些儒雅,嘴角翘起时甚至有些顽皮,因为他拿到林蕊转交的病理分析报告就是这副神态,一米八几的身材虽看去有些瘦弱,却让林蕊分明看得见他白大褂里面棱棱角角凸起的肌肉。
他把报告还给林蕊,收起血透液说:“这个你扔回给老展,这个我收下了,但估计也没什么作用。”
林蕊问他这话什么意思。他说:“仪器都是一样的,除非另外发明一种。你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跟你去一趟。”
“跟我?去哪儿?”林蕊不由问。
“去老展那儿呀,我得去看看这个患者。”驷正进了办公室的里间,很快换了一身休闲服饰出来了。
“驷教授,我能问您今年有多大岁数了吗?”林蕊有些迷惑地问。
“很多人都问你同样的问题,但我从不正面回答,让他们费费冤枉脑筋。”驷正发动了车,脸上挂着一抹迷人的微笑。
“你看上去挺狂的。”林蕊收起了好奇心。
驷正还真的仰头狂笑一通后侧过脸面望着林蕊说:“有机会,你慢慢了解。”
林蕊不客气地说:“有那个机会,我不如去街边蹲着吃羊肉串。”
驷正打了个响指,“有意思”,猛地来了个加速度,蛮以为不吓着林蕊也得让她吃些小苦头,岂料她稳如泰山坐在那儿动都未动一下,不由得他多看了她一眼。
展延在住院部大楼廊下接着了驷正。两双手相握之际,驷正对他说:“老展,我怎么觉着你有些像病急乱投医呀,你解决不了的疑难,我又能高到哪儿去。不过,我挺感兴趣的,这样的病例少见。”
展延说:“正因为如此,我才请你来和我一道攻关嘛。”
两人说着,并肩向楼里走去,当林蕊如无物。
衣依被转入了恒温无菌病房。林蕊跟着两位教授过来时,看见了伊倍和辛恬,正巴巴地求着护士长,想进去见见衣依。
林蕊走过去对他俩说:“没用的,她就是个黑脸包公。”
岂知这位年过四十的护士长转过脸来对她说:“特别对你。告诉你,我们这儿的护士小姐对你的印象特别的不好。”
林蕊问:“我哪里得罪你们了?”
护士长抛下一句“问你自己”,转身迎向走过来的展延和驷正,笑对驷正说:“驷教授,有些日子不见了,还那么年轻啊!”
驷正停下说了句还能冒充一阵,转眼看见了护士长身边略显拘束的孙敏,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说:“你怎么还不长大呀,每次见着我一副怕怕的神情,我有那么可怕?”
护士长说:“哪是怕呀,她对您是高山仰止的崇拜。”
驷正笑对她说:“老姐姐呀,医院放着你不让去搞公关,是一大损失呀。”
他转眼看见了辛恬,有些意外地问:“哎,你好象是夜不归的歌手吧?”
展延一旁说:“你好象谁都认识啊。她是衣依的同学。这次衣依犯病,她每天跑几趟,不让来都不行。”
辛恬赶紧顺竿爬说:“那您就让我们见见衣依吧!”
展延摇摇头,做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推着驷正进了无菌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