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荣华

正文_第九十八章 终审夺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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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止不住地磕头,原本就凌乱不堪的发型更加乱杂,几缕发丝垂到眉间:“陛下!平侯仗着后宫中有宠妃撑腰,看臣不顺眼,总是明里暗里给臣下绊子。臣愚直,屡屡吃亏,念及朝堂平静,不敢声张。今天!他们却要将这么大的屎盆子扣到臣的脑袋上!简直是狼子野心,残害忠良!” 其实,他说得也是实情,殷常那个老狐狸做事干净利落,曾顾两家抓不到把柄,只能没事收拾一下陈安,总来他做的事都不干净,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陈千暮就势看向曾启申,心里掐着时间,想着该有人来了吧。但心中总有那么一丝侥幸:“淮王此话当真!?”

曾启申与顾琨对视一眼,双双跪至陈千暮面前:“陛下,既然淮王说到这了,臣也不怕把事情挑明。往日里淮王位高权重,总是遮着不能说,臣只能暗中阻止,今日臣不敢不报。”

“说!”陈千暮挑眉,斜睨着头上正冒虚汗的陈安。

“回禀陛下,淮王贪财好色,不顾百姓死活,横加敛财,酒池肉林,鱼肉百姓!单就两个月前魏忠被郭侍郎告发徇私舞弊之事,实际上就是淮王主使,因为魏忠发现淮王竞然把淮地的军火偷运至胡苗边塞,牟取私利。未等魏忠把此事上报,淮王先发制人让郭侍郎陷害魏忠贪墨,官员考校时徇私,这件事就被压了下来。若不是臣前些日子游历至胡苗边塞,发现他们装备精良,所用之物俱是我章随的上乘武器,臣就觉得蹊跷,才仔细深入探查。那魏忠等人将一生蒙冤,陛下也被此等小人玩弄于鼓掌之中。”曾启申滔滔不绝,愈说愈气愤,世间怎么会有如此不忠不义的蠢笨之人,致国家大义与不顾!忘祖背宗!

陈千暮略微回忆了一下,想起了前任经手的魏忠舞弊案。魏忠本来是淮王陈安手下的一名小官,后来被陈安检举在审核中贪墨,情节严重。“魏忠现在在哪?”

曾启申叹了口气,捧上一条破破烂烂白色锦帛,上面血迹斑斑:“回陛下,魏忠下狱第二日,咬舌自尽。这条锦帛是魏忠家人在收敛尸骨时,从腹中发现的。”魏忠怕淮王等人发现,沾着自己的血迹在里衣上写下陈安的罪行,吞入腹中。

陈千暮看着眼前破落的锦帛,上面血迹已经干涸,凝成阴暗的红色,出离地愤怒了。他快步走到陈安面前,提起他的领子:“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陛。。。陛下。。。”陈安被陈千暮眼中的怒火和阴冷吓住,说话都有些磕吧了。

陈千暮甩下陈安,愤怒地背着手走来走去:“说!你还干过什么好事!”

顾琨上前一步,呈上一条折子:“陛下!这里列述了淮王十条大罪,请陛下过目。”

陈千暮一把抓过来,越看越震怒,勾结谋逆,假借圣名,欺凌百姓。。。十条大罪,罄竹难书!

陈安看到陈千暮气的发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上前扑倒陈千暮的脚下,老泪纵横:“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想陷害忠良,必定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您可千万不能被他们蒙蔽啊!”

“陛下!淮王镇守我章随边境三十余年,累累战功,数次打退胡苗的进攻,把他们挡在渭北关外,保边陲平安,功不可没!陛下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寒了将士们的心!”站出来替陈安说话的是四品光禄勋辛知章,他本是邵白卿的同袍弟兄,后因作战勇猛升为羽林中郎将。机缘巧合之下,与陈安秉性相投,引为挚友。故留在长陵,升至光禄勋一职。

顾琨瞥了眼前背信弃主的一眼,不屑的勾起唇角:“辛大人,我记得你原先是毅尊王的手下,现在倒是抱上了淮王的大腿,真是好本事。”

辛知章也不是吃素的:“丞相大人,我们只是就事论事,您扯那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再说,臣一生追随只有陛下,何来新旧主子之说?你们说魏忠是因仗义执言而被淮王迫害,仅凭一条破绸子就能定罪?真是可笑至极!这样的绸子,我随便上街就能买上千八百条回来,再撒上点血罢了!倒不如,我的证据来的直接!”

“哦?辛爱卿也有证据?说来听听。”陈千暮已经平复好刚刚疼惜魏忠的心情,转身坐回到高台之上,含笑看着眼前的闹剧。

辛知章挥挥手,两名将士带上来一个老太婆,衣衫褴褛,眉目衰败。“回禀陛下,这是魏忠的母亲,魏张氏。她可以作证,那块破布究竟是不是编造出来的。”

魏张氏颤颤巍巍地跪下:“草民魏张氏参见陛下。草民是罪犯魏忠的母亲,当日小儿的尸首被运回家中之后,根本没有剖腹验尸,直接就下葬了。草民只在小儿的内衣里发现了这封亲笔信,请陛下过目。”

大家传看了呈上来的亲笔信,信中大致地承认了贪墨舞弊的行为,以及对君不忠,对同僚不义,对父母不孝等三条大罪,甘愿以死谢罪。

曾启申紧紧地攥着信纸,眼眶烧的发红。他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魏忠临死前的画面,他不甘心却又无比满足地写下这封信,只要能扳倒陈安,只要能解淮地百姓与水火之中,他甘愿以命相搏。只是,他没有想到陈安和辛知章会如此无耻,连孤寡的老人都可以被他们当做筹码,为他们的死亡挡枪。

陈千暮静静地审视着台下的每个人的表情,心中大致勾勒出了取舍的问题。“曾将军,你还有什么话说?”

曾启申用拇指揩去眼眶中的泪水,轻蔑地笑笑,捏起信纸的一脚:“陛下,您请看这谢罪书是写在信纸之上,夹在衣襟之中的。当时魏忠是咬舌自尽,血迹必定会喷到前襟之上,而这张信纸上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污渍,甚至连折痕都是极工整的。”

“不!不可能!这是我从儿子身上找出来的,怎么会作假?”魏张氏有些慌,生怕陈千暮觉得她欺君罔上。

顾琨扶起魏张氏:“老夫人,这不怪你,你年纪大了看不清楚。恐怕这是被有心之人掉了包,用伪造的信件当成魏忠的绝命书给您看。”他踱步至陈安面前,把信狠狠地摔在他身上:“陛下,这两封信虽然笔迹相似,但是您仔细看这封绝命书,魏忠二字中的魏字转折略有停顿,明显是生疏所致。试问,谁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伪造之人不常写‘魏’字,导致转折生硬。我说的对么,淮王殿下!”

陈安不知所措地看向辛知章,其实他并不完全了解其中的道道,只是昨夜辛知章和他说,今日曾启申可能会翻出魏忠之事,只要按着辛知章的打算,就可万无一失,说不准还能反咬他们一口,陈安就应了,根本没了解清楚中间是怎么回事。辛知章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曾启申和顾琨三言两语间就打发了他,精心的布局。

陈千暮冷笑一声,心中天平已定,不想再纠缠下去:“陈安啊,陈安!你真是太令孤失望了!说,你还有什么同谋。孤知道,以你一己之力不可能完全买通宫内宫外这么多人。而且你常年远离长陵,是怎么认识后宫那些欺上瞒下、胆大包天的仆人们的!”世人皆知

道殷淮两家密不可分,陈千暮这一席话,傻子都听得出来矛头直指殷氏一族。

在场的殷氏一党心中一凛,早前他们已经接到过殷常的飞鸽传书,每个人的信笺上都只写了四个字:明哲保身。此时,谁要是再去趟上一躺浑水,那纯粹是嫌活的太长。于是,都在刚刚的争辩中一言不发,静观其变。但此时,陈千暮已经点名,再不出声就是心里有鬼了。

陈安好像被提点到了什么,连连磕头:“陛下,此番行程中后宫事宜都由殷昭仪统摄,臣动没动过手脚,您一问便知。”陈安的如意算盘打得好,法不责众,只要牵上了殷昭仪,必定会动一大批人。他就不信,陈千暮会把满朝一半的人都拖出去砍了?

殷素婧。陈千暮眼眸暗淡了一下。

“殷昭仪到。”正沉寂间,殷素婧着一身朝服,款款走来,身后还跟着端着托盘的贴身侍女桂芯。

她知道,只要她踏进这个门廊,她与陈千暮之间的信任与深情将瞬间灰飞烟灭。但她别无选择,爱情,家族,两者间她选择了前者。所以今日的她妆容寡淡,秀丽端庄,看起来更像是殷家的长女,而不是艳绝天下的宠妃。

殷素婧一步一步地走到陈千暮面前,他心里抽着一般的疼痛。他有过无数次幻想,她会安分地待在她身边,做一个娇嗔的小女人,而不是为了谋取家族利益而走上庙堂的大小姐。

从此一别,山高水长,再见无期。

殷素婧看得到他眼中的痛苦与撕扯,她的心何尝不痛,那是她最爱的男人啊,自己却要亲手斩断这份得来不易的情愫。

“陛下,臣妾有事上奏。”她褪去往日的妖冶,目光平静如水。

陈千暮强忍住心里的绞痛,从牙缝间挤出一个字:“说。”

殷素婧避开陈千暮的目光,双手将托盘举过头顶:“陛下,臣妾请罪。淮王收买后宫奴仆,下毒残害陛下与德昭仪,致使国事不稳,臣妾失察,实乃大罪一条。这里是臣妾骗淮王写下的认罪书,里面详细地记述了他的犯案过程,请陛下过目。”

在场的殷氏一党都松了口气,这封信由殷昭仪呈上已经足够把他们的嫌疑摘干净了。

陈千暮走到殷素婧面前,淡漠地翻了翻‘认罪书’,无视淮王陈安在一旁磕出血的额头:“来人,淮王陈安心思歹毒,意图谋反,罪不可恕,斩立决!堵上嘴,拖出去!还有淮王府,成年男子一律秋后处决,女子没入官妓。”

淮王陈安已经吓傻了,双目无神地摊在地上,任由侍卫们把他拖了出去。估计,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替他人做了嫁衣。

“曾启申查案有功,赏。自即日起,擢升为二品镇军大将军,驻守京师。顾琨襄助曾启申有功,赏一等卿爵位。剩下的,论功行赏,你们看着办吧。”

陈千暮指着一脸着急的辛知章:“哦,对,还有你,即日起革去管制,流放秋儿洛,全家一律随行。另外其余人员的定夺还是交给曾启申和顾琨去办吧。”

“臣领旨、谢恩。”众人看着陈千暮流连在殷素婧身上的目光,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空旷寂寥的大殿中,有阳光透进来,打在深色的地板上。陈千暮目光深沉地看着殷素婧。

良久,他重重地捏了下殷素婧的肩膀,叹了口气后,转身离去。

跪在原地的殷素婧,未发一语,只是有一滴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滴在地板上,氤氲成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