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是什么?”白鲨鱼推了推他旁边的同学,“那个——黑的,地上的那个——”
“哪个啊?我没看到什么啊。”同学伸着脖子看了半天,不耐烦地说,“你好不容易来上堂课,消消停停听一会儿吧。”
白鲨鱼又往前看了看,前面有几个跟他挺熟的家伙。要不发个短信?他赶紧掏手机,却发现手机没电了。那传个字条?上大学以后白鲨鱼就没干过这个,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白鲨鱼隐约感觉到什么,他警觉地看向那块掉在地上的东西——那东西还在那里,还是那个姿势。为什么说还是那个姿势?因为白鲨鱼从一开始就觉得那个东西,好像是活的。
那个东西,它象一只滑溜溜,湿乎乎的大胖老鼠,正在暗中盯着白鲨鱼看。白鲨鱼的冷汗都下来了。
不不不,那就是一个死物件,一块石头。你连它的眼睛都找不着,怎么能觉得它在瞪你呢?白鲨鱼安慰自己,这段时间离奇的事有点多了,人容易草木皆兵。就算会发生什么,是不是也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啊?大白天的,怕什么……其实那是下午最后两节课了,离天黑也不远了。
开什么玩笑——它就是在看我!白鲨鱼站在了自己的底线上,他只有死死地盯住那个东西,但那个东西的影像却越来越模糊。可是这形态上的模糊丝毫不能减弱白鲨鱼的感觉,它就是在看他,你看不到它的眼睛,不是因为它没有眼睛,而是因为它全身都是眼睛……
还有那个从燕壁师大过来的女孩,白鲨鱼当然不可能告诉水草,上高中的时候,他曾经招惹过她。那是白鲨鱼一直以来都在躲的一个人,其实他没必要躲,那姑娘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但是不躲实在不放心,因为白鲨鱼实在是心虚。
其实那个女孩要来财大的事,白鲨鱼是第一个知道的,因为她要来找的不是别人,正是白鲨鱼。白鲨鱼故技重施,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姑娘约他下午在财大操场见面,白鲨鱼本来会经过操场,那天只好临时决定绕道体育馆。
体育馆那两天正在施工,周围堆得乱七八糟。白鲨鱼走的是那条最乱的路,天色暗下来了,那个地方就象一片阴森森的废墟,到处是散发着古怪味道的钢条和大铁钉。
白鲨鱼正琢磨着往哪下脚,草丛里有个东西动了一下。
那是夏天,小动物繁衍生息的时候,什么东西动一下,再正常不过了。但是白鲨鱼并不是因为有东西动所以不放心,他感觉到了什么。
有人在看着他。有人,在近处,看着他。
周围是不是太安静了——总该有些人从旁边经过的吧?就算他们不走这条路,为什么前面的那条路上也没有人?为什么到处都没看到人?等等,还是有人的,白鲨鱼看到旁边体育馆的门口就站着一个人。
财大的体育馆前后两个门都开在二楼的高度,体育馆外有一段台阶,先沿着台阶上到二楼的高度,然后才能进去。
那个人在看着白鲨鱼。
如果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大街上,白鲨鱼马上就不顾道路艰险,马上开溜了。但是当时他没有,因为那时候他看到的是水草。没错,他看到的是水草在体育馆的门口气哼哼地看着他。白鲨鱼说他晚上有个会要开,所以没有和水草一起吃晚饭。
白鲨鱼远远地看着那个人,那个人也远远地看着他。
气氛有点反常。白鲨鱼听到一种很细碎的声音,象女孩子的抽泣声,他不知道自己在暗淡的天色下如何判断的,但他觉得那个女孩眼睛很红,象兔子一样。女孩手里摆弄着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白鲨鱼忽然问自己,那是什么?那是一个白鲨鱼曾经和水草提过的东西,水草理所当然地相信了白鲨鱼后来不负责任的渲染。那是一个在白鲨鱼口中手到擒来,不甚稀奇的东西。只有白鲨鱼自己知道,那个东西曾经象一只趴在地上的耗子,它浑身都是眼睛,所有的眼睛都看着他。
她怎么会把那个东西拿在手上?那是水草从哪弄来的?水草已经变得神经兮兮了,难道不是么?不管别人怎么样,水草还在他白鲨鱼的掌控中,不是么?
其实,相信是风险很大的一件事,不管是相信别人还是相信自己。
白鲨鱼这辈子谁都怀疑过,因为他自己就经常骗人。但是他很少怀疑女人,因为他觉得女人全是弱智。他也很少怀疑自己,因为他觉得他很聪明。白鲨鱼走向体育馆,他没有怀疑自己看错了,他也没有怀疑自己能在一个女孩面前掌控局面。
天色这么暗,这样的天色下,站在一百多米开外,你能看清一个人的脸吗?你能看清楚一个人的脸,外加她手里的那一小块东西吗?
不会有人知道,那天晚上,是白鲨鱼把那个女孩推下去的。
他们在争抢一个东西的时候,白鲨鱼失控了。但是当白鲨鱼满脸苍白地拿到那个东西在灯下一看,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黑皮笔记本。
这不可能……白鲨鱼可以发誓,他一定看到了那个被称作黑色赦免令的东西。
真的或者假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悬在一线之间。
在这一章的最后,写手鬼谷箫要告诉大家一点只有我知道的事。
其实黑色赦免令并不是阴谋的一部分——如果是,那也和白鲨鱼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实际上没有人会想到白鲨鱼居然对那黑色赦免令产生了那样的兴趣,黑色赦免令这个东西,本来可以和整件事没有瓜葛的。
但是没有人能预计出所有的事,包括头狼,包括冥河势力下的所有人,甚至包括莉莉斯。因为总有一些不属于这个故事的角色试图进入这个故事,就象那些急于让别人拍照时把自己加进去的家伙,那些不速之客。
黑色赦免令就象是这样一位——或者应该说是几位,不速之客。别忘了,这种东西一共有七块。
白鲨鱼第一次见头狼的时候,头狼就看出他留意了自己随身带着的黑色赦免令,然后就顺理成章地取下来让他近看。即便是白鲨鱼自己,也曾经为此觉得恍惚。其实白鲨鱼并不知道,头狼有一块黑色赦免令,和十几块黑色赦免令的赝品。所有的赝品都精致得可以以假乱真。头狼从来不怕把自己的赦免令拿给别人看,因为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那他给白鲨鱼看的那个,是不是真的呢——别问我,我不是头狼。
蝈蝈说的是对的,白鲨鱼拿到赦免令也没有用,白鲨鱼并不是没有听进去,但是他依然对那块小小的黑色玉牌耿耿于怀。那段时间里,精神紧张的白鲨鱼产生了一些幻觉,在这些幻觉里总能出现一个东西,虽然那东西他只见过一次,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是很多事实都是虚无缥缈的,很多幻觉都很真实。那块趴在地上的黑耗子在一点一点移动,教室里的白鲨鱼惊恐得叫了出来。那个老师,那个新上任,很想做点什么的老师,当天把白鲨鱼给扣了下来。
这是个很无知的老师——这是我的个人见解。我觉得大学老师和中学老师还是应该有点区别的,就算是在中学里,老师也不该把自己降低到教导处大妈的水平。不过在嘲笑之余我对这位老师还有几分佩服,因为能把白鲨鱼那样的一个人扣下好几个小时,那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请大家原谅我对死者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