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斯的祭品

十九、尔柏开始讲第五个故事:诅咒(2)

字体:16+-

在讲这个故事之前,请诸位先诚实地回答几个问题。

你有没有特别厌恶,极其痛恨,却又让你无可奈何的人?

你是不是特别想让这个人变得倒霉,甚至完蛋?而唯一阻止你这样做的是法律和人情社会的种种无奈。

如果现在有一种方法,能让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一个人,你会不会动心?

最后,如果这种方法需要承担后果,但是没有人知道你到底会为此失去什么(你也许会死,也许只不过掉几根头发),你会不会铤而走险?

诚实地回答这些问题吧,然后开始看这个故事。

这个故事发生在两个女子之间。她们在大学里是同班同学,同寝室的室朋友,毕业以后又在同一家企业工作过。她们分别叫做既安和冰儿。凭着开头的一点点介绍,可能会有不少人觉得既安和冰儿是非常好的朋友——恰恰相反,这两个姑娘经常恨不得把对方掐死。简短地说,她们简直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既安出生在一个大城市,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既安从小多才多艺,能文擅画,见多识广。她想的总是比同龄人多,既安生活在担忧中,见过她的人都觉得她更象是一个别人们传说的人物,她总能让人觉得她不食人间烟火。冰儿出生在一个中型城市的小市民家庭,她的父母对她要求很单一,冰儿从小就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学习。她上的是省里最好的小学,后来又考上省里最好的中学,只要她的成绩不是全班第一,冰儿的妈就会唉声叹气,她的爹就会铁着脸不理她。

既安和冰儿,在高中毕业的那一年,同时考入一所名牌大学的应用经济学专业。

冰儿一入学就过上了疯狂啃教科书的日子,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生活方式,学生么,还能干什么?当然,平时和同学出去玩也很重要,因为妈妈说人缘要好,才能事事通常。既安当然不会这么想,既安经常泡在图书馆里看那些根本不会有人看的资料,她并不是不同学来往,几次交谈下来感觉很尴尬,以后就算了。既安乐于谈论的事情,她的同学总是不知道,不理解,也不想知道,不想理解。既然如此又何必勉强?自己走自己的路好了。好在既安还有不少爱好,总不会无聊。

既安和冰儿,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孩,谁知道她们怎么会成了同班同学,而且还住在一间宿舍里。某些愚蠢的好事者总把这种现象不负责任地总结为他妈的什么缘分,照这个逻辑,大约一个人在大街上踩到一泡狗屎也是一种缘分。

很快,既安和冰儿都开始觉得对方是自己踩到的狗屎。

战事的起因总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也许她们谁也不会在意,但是在宿舍里就不一样了。在教学楼和图书馆里上蹿下跳地折腾了一整天,回到宿舍以后,谁都希望轻松轻松,象在家一样。

但是宿舍不是家,宿舍就是宿舍。可惜很多年轻人不明白这个道理。

冰儿放松的时候喜欢吃零食,冰儿吃零食的时候既安常常在戴着耳机听小野丽莎,于是冰儿清脆欢快的吧唧嘴的声音就源源不断地夹杂进轻柔平和的歌声里。既安有点神经衰弱,她习惯于沉浸在巴萨音乐里放松自己,宿舍也就十平米,在既安的耳朵里冰儿就象一只毫无廉耻的耗子,制造着不可思议的噪音。

既安摘下耳机,气得手脚冰凉。她性格高傲,高傲到了不愿和别人争吵的地步。既安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还需要有争吵?在她的记忆中,有教养的人吃东西从来就是不可以发出声音的,而冰儿却在那里不停地揉%搓盛瓜子的塑料袋,咯咯地磕着瓜子,还劈里啪啦地吐在桌子上。如果这是在欧洲——不用在欧洲,就是在燕壁,这种行为也是会被集体鄙视的!

可是这里不是欧洲,也不是燕壁,这所名牌大学坐落在一个中型城市里。周围的人看到冰儿这样的吃相,只会说,哎呀,你吃的可真香!

在既安恼怒不已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冰儿对她也已经有了看法。其实冰儿对既安的印象特别不好,特别不好的意思就是,不是一般的不好,不好到了极点。首先,既安来自一个繁华的大都市,这本身就让冰儿又羡慕又嫉妒。大城市的孩子享受着更好的资源,更多的升学名额,既安可以不那么拼命就考上不错的学校,而冰儿却没有任何课余时间。冰儿唱歌跑调,走正步顺拐,画画只能临摹,文学名著只看过缩略本,政治军事科学全都一问三不知。可是这是她自己愿意的吗?不是。她没有办法,她的爹妈等着她拿第一名呢,冰儿没有选择。

于是到大学里一看,从大城市里来的孩子无一不是见多识广,侃侃而谈,冰儿他们只有傻听着的份,这让他们心里很不舒服。别人也就算了,这个既安全然是一副天外之人的样子,既安浑然天成的高傲让冰儿很受刺激,就算她行文如流水,会三样乐器,看过的名著比冰儿听说过的还要多,知道的人文思想流派比冰儿啃过的教科书还多,既安也没有必要这样吧?她也没有必要弄得好像自己高所有人一等吧?

但是冰儿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因为妈妈说过,不要随便得罪人。大家在一个宿舍里,关系处不好是件很危险的事,万一搞对立了,只有两败俱伤的份。冰儿能做的只有继续拼命学习,她要在成绩上盖过既安。根据冰儿的经验,不管什么人,只要能在学习上超过这个人,他(她)就是再有名堂,也得对自己客客气气,服服帖帖的。

可惜既安不是那样的人,或者应该说,可惜冰儿没见过既安这样的人。

既安的成绩并不是很好,她总喜欢在卷子上发表她对经济学的一些奇谈怪论,搞得老师十分懊恼。她引用的一些最新理论,年轻的老师都没听说过,被严重地伤了自尊的老师们毫不犹豫地在既安的卷子上画上大红叉。既安去查过几次卷子,也拿这卷子去和老师理论过,被问得哑口无言的老师暴跳如雷,他们甚至要挟她,说如果既安“不放尊重点,就休想毕业。”既安仍然常去图书馆,但她对考试的态度变成了嘲笑和应付。既然学校喜欢的只是一味的顺从,而根本不问学生是不是有思想,既安又何必唱独角戏,不过混个文凭而已。

在她看来,冰儿那高得吓人的成绩不过是一个垃圾搬运工的成果,而以此为骄傲才是不可思议的不要脸。

但是冰儿不能理解这些,当她发现全学院只有既安一个人不买她成绩单的账,当她发现既安依旧高傲,甚至偶尔会在她的面前流露出不屑,冰儿心里的恼怒就象一锅烧开的水,烫得她的脑门红得象煮熟了一样。

但是这一切都发生在表面的平静中,没有人留意到这两个女孩之间的战事正在一点一点升级。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大学变成了一个很冷的地方,人们来这里更多的是为了捞文凭和泡妞,学生们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却又互相漠不关心。所有的人都奔忙于自己打好的算盘,再加上冰儿和既安从不撕破脸皮争吵和打架,谁能想到她们之间会有矛盾呢?

在不知不觉中,两人之间的战火已经发展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

要学的书越来越厚,冰儿熬得越来越晚。在家里只要学习好,怎么样都可以的冰儿从不知道要在晚上放轻脚步,光一个翻书的声音就弄得风起云涌。一来二去,无法入睡的既安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甚至到了半夜吐血的程度。既安终于忍无可忍,某天夜里两点,既安从**坐了起来,对着忙得不亦乐乎的冰儿冷冷地问,“你是不是想把我给熬死呀?”

冰儿对既安的反感也已经无以复加,她想都没想就说,“熬死了才好呢,我要是你我都没脸活。”

既安古怪地笑了一声,“好啊,”她说,“看来你很有脸,”说完她爬下床,那起一把水果刀走到了冰儿跟前。冰儿没见过这阵势,顿时吓懵了,既安却冷哼一声把刀塞到了冰儿的手里,“来吧,一刀捅死我啊——你不是有脸么?”

既安的神情里写满了嘲讽和鄙夷,尽管已经面色苍白,她的话语却象一盆兜头罩下的冷水一样流畅。那一瞬间冰儿真想一刀捅死她,但是她不能,她的爹妈还等着她的第一名呢。冰儿扔掉刀,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同宿舍的其她人全从**坐起来看上了热闹,没有一个人出来劝。将近一个小时以后,哭花了眼睛的冰儿一抬头,看到的仍是既安不屑的表情。

“哭完了吗?”既安问,“哭完了就睡觉,明天还上课呢。”

“你管呢?”冰儿喊道,“你,又不,上课!”既安经常逃课去图书馆。

“是啊,”既安一笑,“但是你要上课,要不然怎么能得第一呢?”

那天晚上冰儿没有睡着,她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考第一这是多么光荣的事情啊,怎么到了既安的嘴里就变得象作贼一样不堪了呢?可恨的是她竟然没有反驳!

不能就这么算了,冰儿发誓,一定要做点什么,让既安哭都没地方哭去……但不能让周围的人觉得自己泼,自己狠。

她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妈妈讲的故事里提到过的诅咒,还有什么报复方法比诅咒更好呢?但这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那时冰儿并没有当真。

直到她在图书馆发现那本奇怪的书。

冰儿并不常去图书馆,因为既安总是泡在那个地方。但是要找最新的学报,图书馆是最好的地方,冰儿不得不去,于是她总是在下午六点左右,既安去吃晚饭的时候去图书馆。就是在一模一样的无数个黄昏过去后,冰儿在暮色下看到了那本没有作者,没有出版社,连封面书名都看不清楚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