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光

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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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枝穿上拖鞋跑了下去。

这是她愿望实现最快的一次, 她见到了想见的人,鼻腔却没由来地泛起一阵酸涩。

他所谓的“等人”,原来就是在等她么?

尤枝吸了吸鼻子, “你怎么会在这?”

这绝对不会是偶然, 她猜想他应该是一直都在这。

“想来就来了。”迟尧这么回答她。

尤枝捏紧了手机,“那你怎么不和我说?”

迟尧吐出一口薄烟,“你不是不想见人么?”

尤枝愣住,她是说过不想见人,可是……他也不用就在这里默默地等着吧。

“我要是没下来,你打算等多久?”

“熄灯了就走。”

迟尧看着她, 语气很淡。

淡到足以掩盖他这几天的不安。

尤枝请假请的毫无征兆,让他心里莫名多了些无以言状的恐慌。

一天, 两天, 三天……心里抑制不住的烦躁让他坐立不安。

打听到尤枝的住址不难, 他每天放学后都要过来呆上几个小时, 看到窗口的灯光,他就知道她还在,她没有突然消失, 他那颗心才能平静得下来。

她总有本事让他狂躁,但更多时候, 她又像一针镇定剂, 能抚平他混乱无常的情绪。

尤枝放任自己颓了好几天,在看到迟尧的这一瞬间, 才又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以为被这世界抛弃的时候, 原来一直有个人在陪着她, 等着她。

“谢谢你, 迟尧。”她说。

“谢我什么?”

尤枝想了想,“不知道,就是想谢。”

“就这么谢?”

“那怎么……”

迟尧把烟从嘴里拿出来,还没等她说完,一只手就扣住她的脑袋吻了上去。

这个吻没有停留很久,在尤枝有所反应之前,他就先一步退了出来。

“回学校吧。”他说。

“我会让他们都闭嘴。”

-

新的一周。

尤枝终于出现在了学校。

不知道迟尧用了什么“威逼利诱”的手段,学校里对于她的议论好像突然就烟消云散了,甚至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敢放肆在她身上停留。

一切仿佛都恢复了风平浪静。

只是她旁边的位置依旧空着,许颂还是没来。

还有不到百天就高考,教室里已经挂上了倒计时冲刺天数,学习氛围也紧张了不止一点半点。

尤枝也打算收收心,把注意力先集中在学习上,以她的成绩,一本应该是没戏,冲一冲二本或许还有希望。

……

周五,轮到尤枝值日。

她打扫完过道,把拖把洗涮干净后归位,然后站在盥洗台前洗手。

她的余光瞥见旁边悄无声息地多出一个人,没有开水龙头也没有去隔间,就只是在一旁安静地站着。

尤枝抬头看了一眼。

是温盈。

可她不打算和她说话,关掉水流,甩了甩手就准备离开。

“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身后传来细细的女声,语气里多了丝尖锐,不似从前那样轻柔。

尤枝顿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她,“什么?”

温盈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你这种人,怎么还有脸回到学校?”

尤枝回视着她,“你在说什么?”

经历这些事,她已经看穿温盈心思比她想象中要多的多,只是现在从她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尤枝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她连装都懒得装了。

“我说什么你不明白吗?”

温盈表情逐渐发生了些变化,向前走近了一步:“你不光害死了余淼,你还害了许颂,余淼的奶奶伤心过度现在都还在医院里躺着,所有人都被你害惨了,只有你,现在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的坐在教室里学习,你怎么能这么心安理得?我要是你,就没有脸再出现在这里。”

她的两个耳朵因为激动涨的通红,胸口也开始小幅度的起伏。

“全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来我们学校,本来大家都相安无事,你一来,一切都乱套了,你才是该死的那个!”

最后一句话,她说的咬牙切齿。

尤枝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张了张嘴,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温盈是在刺激她,而且她知道怎么刺她的要害。

她也确确实实地被刺到了。

尤枝一句话没说,顶着酸胀的眼眶转身离开了女厕所。

温盈看着她的背影咬紧了牙关。

她以为撕破脸的这一刻,尤枝会跟她吵一架,可她总是这样留给她一个背影,好像多一个字都不屑于同她辩驳。

温盈打开水龙头,疯狂地把水往脸上拍。

余淼出事的那晚,她故意装作发错消息,给许颂发了条微信:尤枝你喝多了,早点回去吧,不安全。

如果知道余淼会跟过去,会出事,她不会这么做。

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她夜夜做噩梦,心里对余淼的那份愧疚感必须要转移,不然她会疯。

身后厕所的隔间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走了出来。

温盈迅速平复了情绪,抹了抹脸上的水,直起身子准备离开。

“她害死了你朋友,就这么算了?”

一道女声叫停了她的脚步。

温盈回头警惕地看过去,一个女生正拿着唇膏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涂。

“什么意思?”

田青上下抿了抿唇,把唇膏旋进去盖好盖子,冲她弯了弯嘴角,“我可以帮你。”

-

“所有人都被你害惨了……”

“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一个……”

温盈的话像什么咒语似的,一直缠绕在尤枝的耳边,久久不散。

晚上,她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回到家,洗了个澡就躺在**,很快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不知道是凌晨几点,她一动才发现出了一身的虚汗,浑身发烫。

她发烧了。

尤枝爬起来,头重脚轻地走到客厅,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从柜子里翻出退烧药吃了两粒,又钻回了被子里。

还好第二天是周六,不用去学校,也许长长地睡一觉就好了。

可这一觉睡的并不踏实。

她开始做梦。

像是被人按着头溺在水里,脚不着地,也浮不出水面,似有什么东西在拉着她下坠,她死命的挣扎,耳边是咒怨般的声音,“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

恐惧和窒息感齐齐涌上心口,濒死的那一刻,她终于被拖出了水面,像条死鱼一样浑身泄力,动弹不得。

紧接着,一只大手覆在她胳膊上来回摩挲……

粗粝的掌纹逐渐清晰。

尤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瞬间惊醒。

不是梦。眼前是一张干瘪的,坑坑洼洼的,真实的脸。

“啊——”

她尖叫出声,尾音还没发出来,就被粗糙干瘦的手掌捂住了嘴巴。

“别叫,再叫也没人听得见。”孙秋鸣咧着一口黄牙,声音故作婉转,让人听着想吐。

尤婉婷这几天去和她的老姐妹旅游去了,不在家,尤枝这才想起出来找药再回房的时候,竟然忘了锁门。

就这么一时疏忽,让孙秋鸣有了可乘之机。

尤枝一手去扒他的手掌,一只手去抓他的脸,还没碰到就被制住,她伸过另一只手“啪”一下重重地打在了他脸上。

孙秋鸣懵了一瞬,随即松开捂住她嘴巴的手,狠狠回了她一巴掌。

男人的力气是她的好几倍,这一掌,给她打的头晕眼花,差点没昏过去。

孙秋鸣压在她身上,钳住她的胳膊,尤枝只能疯狂地用脚去踢,可是根本踢不到他。

“孙秋鸣!你干什么!你给我放开!”

她要疯了。

孙秋鸣笑的极其猥琐:“我都已经憋这么久了,你说我想干什么?你听话,乖一点,我就对你温柔一点。”

尤枝死命挣扎,嗓子都快喊破音了:“孙秋鸣,你敢么!你就不怕牢底坐穿?”

“牢底坐穿?”孙秋鸣笑的很大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强.奸你了么?我都没有进去,哦,你可以告我猥亵,可你说出去有人信吗?你也不看看你这副骚样,装什么乖乖女?你这种女学生我见多了,整天不学习在外面鬼混,不知道和多少男的都睡过了,你便宜了别人不如便宜我,我给你吃给你住,你把我哄开心了,我还可以给你钱。”

“你他妈……”

话还没说出口,又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这次尤枝是真的眼前发黑了。

她感觉整个房子都在转,耳边是解皮带的铛铛声,她的一只手被攥住往下拉。

“枝枝,听话,我以后会对你好的……”男人的声音变得兴奋又急促。

尤枝觉得自己要死在这儿了。

下一秒,她恢复了一点点意识,想到了什么。

她那只自由的手探进枕头,摸到了一个锋利的尖尖,刺破了她的手指,瞬间让她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她想也没想,拿出那把水果刀就往面前的男人身上狠狠划下去。

几滴温热的**滴在了她浅色的吊带裙上,红的刺目。

孙秋鸣大骂了几声,捂着鲜血直流的胳膊从她身上垮下去,裤子脱了一半,他还险些摔倒,跌跌撞撞地冲到客厅去翻医药箱。

尤枝浑身都在打颤,死死抓着刀,随便抓了件外套,鞋都没穿就冲出了家门。